（1）

    吴恼对于自己什么‘四卫东方之后’不感兴趣，更关心的是父亲要那500万的真正原因。

    “爸，你说了这么多，又与五百万有什么关系呢？”

    吴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和一旁的吴恼母亲，摇了摇头，说道：“老三，你还记得我刚刚提到的‘爱人村’九百多名垦荒团团员失踪之事吗？”

    吴恼点点头，但仍是一脸迷惑地看着父亲，等待着他的继续解释。

    “我后来找你大表哥，他查到了失踪垦荒团的具体人数，是997人。而我们在老村水塘之中发现的尸骨，其中四具尸骨已经确认为当初失踪的那四个民兵，剩余人数为999人。”

    “爸，不对呀，刚刚你不是说997人嘛，那——”吴恼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爸你说那多出的两具尸骨是吴败先人夫妇的？”

    吴父没有理会吴恼的问话，继续说道：“你大表哥前几日告诉我，倭国已经知道水塘之内发现大量尸骨一事了，他们已经通过他们的总领事馆，前来索要全部尸骨及所有的遗物。并且还要将这些尸骨安葬在他们的英烈园中。”

    “那好办呀，让他们做DNA检测，不能他们说是，就是呀！”

    “他们已经做了几具尸骨的DNA，与失踪家属对照，完全一致。并且倭国的总领事，拿出了当时失踪人员名单。”

    “那就好了，他们可以把那两具不是他们的尸骨交给我们。”

    “不，没有多出的尸骨。”

    “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尸骨就是999具，并且每个尸骨都有家属的DNA图谱。”

    “他们说谎！”

    “老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倭国人的许诺。只要我方把尸骨交还给他们运回国，他们将在老村，投资建设一个‘倭中友好’纪念馆。并在我们这里初步投资10亿M币，总投资50亿M币，建立一个世界最先进的生物医药基地。”

    “这些倭国人真是大手笔呀，难道他们只是为了这些尸骨吗？”

    “唉！”吴父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对于我们老村，我们县的发展，其中原因又算得了什么呢？！”

    “爸，你那500万是想——”

    “尸骨运走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已无更改的可能。我只想在尸骨运走之前，把这999具尸骨，进行DNA对比，找到咱家的先人遗骸，拆穿倭人的谎言。不辜负你爷爷奶奶的遗愿，又不被倭人所算计。”

    “那国家不花钱吗？”

    吴恼父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呀！”

    “爸，那些倭国人什么时候，把尸骨运走？”

    “你大表哥说，最晚在下月中旬——”

    “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呗！”

    父亲抬头看了看吴恼，而后微微一笑，说道：“行了，老三，你和你妈回家吧，我去老房子看看。”

    吴父说完，转身向着老村的方向走去。

    ‘五百万’这笔钱对于一辈子勤俭节约、本分做事的父亲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是，当他知道父亲母亲的遗愿，马上就能实现，可自己年事已高，却又无能为力之时，后悔、自责、心如死灰，他心中的苦闷，却无人可诉。

    父亲一直是一个健硕的人，虽不是军人却也腰杆笔直。父亲对于衣着的要求，合体与干净即可。

    吴恼突然发现，这一切的印象都已改变，就在父亲转身的一瞬间。本来十分合体的衣服，变得松松垮垮。洗白的布料满是褶皱，泥土斑驳。原本笔直的腰板，出现了弯曲。父亲慢慢向前走去，竟也学起了老人的样子，双手背后，步履蹒跚。

    吴恼不敢相信，爸爸怎么瞬间就已经老去。

    “爸——”吴恼在后面喊了一声，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肯定就是自己的父亲，但他仍想确认一下。

    父亲听到身后传来的召唤，站住脚步，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吴恼。努力保持微笑，遮盖不住无奈、无助与无望，微笑的脸庞，没有一点喜气。

    父亲向着吴恼挥了挥手，说道：“带你妈回去吧，爸没事！”

    说完这话，再次转身，向着老宅漫步走去，依旧双手背后，依旧步履蹒跚。

    看着父亲的背影，吴恼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爸，我们回家吧，一起想办法，完成爷爷奶奶的遗愿。”

    父亲没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吴恼，挥挥手，继续向前走。

    吴恼转头看向母亲，叫了一声，“妈！”想让母亲劝劝父亲。

    母亲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心痛、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向着家门走去。

    吴恼抬起头，望向天空。乌云依旧，何时月明？

    (2)

    半夜时分，吴父归家。

    第二天一早，为妻子、儿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吴恼刚刚提起爷爷、奶奶遗愿之事，却被父亲制止。

    “不找了，不找了，我见到我妈，我爸的时候，再和他们解释吧！”

    父亲说话之时，虽尽量保持平静的样子，可颤抖的嘴唇，失望的眼神，赤红的双目，霜白的鬓角，掩饰不了悲愤、自责、绝望的心情。

    吴恼不忍多看，简单吃了两口，回到自己的屋中，构思着自己的计划。

    找到大表哥的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里简单说了几句，相约中午在保安局附近的一家饭店见面。

    告别了父母，来到楼下，刚刚启动汽车，看到铁蛋正朝着自己走来。

    摇下车窗，开口问道：“铁蛋，过来有事呀？”

    车外的铁蛋，指了指副驾驶的地方，而后快步走了过去，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三哥，我找你有点事。”铁蛋说完，拿出手机递给吴恼，“你看看这个你见过吗？”

    只见手机显示的图片有些模糊，但图片上的物品，对于吴恼是再熟悉不过了。是那块玉佩，刘疯子身上的那块玉佩。

    看完图片之后，吴恼抬头看着铁蛋，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哥，我是没有见过这个玉佩。但有人想花100万——”铁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吴恼继续说道，“还是M币，想要得到这块玉佩。”

    吴恼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却面不改色地问道：“铁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三哥，那人还说了，还可以帮他办理国外的护照，马上就可以出国。出国之后，还可以提供免费住房和一份报酬相当可观的工作。”

    铁蛋呵呵一笑，从身上拿出一个纸条递给吴恼，打开车门说道：“三哥，我先走了。前几天那事，谢谢三哥了。”

    说完，关上车门转身离去。

    吴恼看着渐行渐远地铁蛋，表情变得沉重起来。打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朴正切，电话号码……’。

    ‘高丽棒子？’

    吴恼看到高丽人的名字，便一肚子气，随手就要撕掉纸条，可是撕了一下却又停住。吴恼静静想了一会儿，把纸条放好。

    开动汽车，向着城里驶去。

    吴恼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饭店，没曾想大表哥也已经到了。

    大表哥，李自强，很普通的名字。身高180cm，身材匀称，腰杆笔直，一眼就可以看出当过兵的经历。

    大表哥看到吴恼到了，冲他点点头，看向自己前方的位置。二人面对面坐着，没有多一句的话语，吴恼直接说道：“大表哥，我来找你是关于那些尸骨DNA检测的事。”

    李自强点点头，说道：“你要是不来找我，这几天我也会找你的。我先把现在的实际情况和你说一下。光荣老村水塘尸骨现在由我们警方与倭国共同掌管。现在想要接近尸骨，都需要双方领导批示，在双方人员现场见证下进行任何相关活动。所以现在想要提取DNA是不可能的。”

    吴恼听到这里，眉头紧蹙说道；“大表哥，你不觉得倭方对这些尸骨和遗物过于重视了吗？”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倭国现任首相的先人，在这批尸骨里。”

    “真TM的无耻！”吴恼愤愤骂了一句。随即想起父亲说的那‘五百万检测费’，有些疑问地说道，“大表哥，那我爸说的五百万检测费——”

    大表哥看了吴恼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是我胡说的。”

    吴恼更加疑惑，不知大表哥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老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做了DNA检测，发现这些尸骨里没有你太爷爷、太奶奶的尸骨，你们家会怎么样？”

    吴恼听到这句，脸色一白，随即明白大表哥的意思，那五百万将会打水漂。这些钱对于他们家来说，一辈子也偿还不起。

    “你知道‘奶奶’去世后，你爸为了完成奶奶的遗愿，骑着摩托车走遍了周边所有的村村镇镇，寻遍了所有过去的老人。他曾经出过几次车祸，几次摔得遍体鳞伤，几次住进了医院。大姑每每说起，都是痛哭流涕，心痛不已。”

    “大姑劝了你爸很多次，但都无法阻止。只有你，只有你才能阻止大姑父的这种行为。”

    “老三，劝劝大姑父吧，他已经老了，已经折腾不起了。为了你妈，为了你爸，也为了你自己。”

    “老三，大哥借着这件事，也要对你说一句，接受现实，踏踏实实地好好生活吧！照顾好父母、妻子、子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家庭和美，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表哥的意思，吴恼明白。表哥提起爸爸多次受伤住院，昨晚母亲都已原原本本告诉了自己。所有的道理，他也都明白。

    可是，当他想起从小到大，父亲为他做的一切。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做过一件让父亲骄傲自豪的事。他便下了决心，一定要让爸爸再次遇到爷爷奶奶时，可以当着他们的面，骄傲地说一句，‘爸、妈，你们的遗愿完成了，是我的儿子完成的。’

    吴恼抬起头，看了看大表哥，微微一笑说道：“大表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说完，吴恼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吴恼！唉！”大表哥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噗呲一笑，转身离开。

    奶奶总说，人呀，就是一颗稻粒。呆在粮仓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始终是他自己。

    摆在餐桌上，他便成了粮食，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也只是一顿而已。

    长在地里，他便成了种子，被淹没，被雨淋，经历寒冬酷暑，发芽、开花、结果，才能永远下去。

    我，吴恼，就是一个稻粒，不会呆在粮仓之中，和岁月一起腐朽。不会摆在餐桌上，供人享用之后，成为其它种子的肥料。我要发芽，我要开花，我要结果，哪怕经历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