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当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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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参国 5 少年心事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一得空我便跑到山脚下找惠如。有时茶肆里忙得人仰马翻,我就搭把手,有时一个客人没有,又闲得发慌,我就和惠如聊天,顺便给她讲讲早课时念过的经,这些于我都是过耳不过心的,惠如却听得分外认真。

    惠如常怪我不喊她慧娘,显得很生分,我总是干脆地回绝,这个“娘”我真是叫不出口,而且每说起来又害我感伤半天,我真想我爸妈了。

    有时,丞相千金也会下山来,站在大路边痴痴地遥望远方。说实话,如果摒弃个人好恶,她伫立的身影真的是可以入诗入画的好素材。

    有时,太子会带着两个侍卫路过此处,停下来歇歇脚。而他,就是赵柔曼苦苦等候的人,一首言情诗的言外之意,一幅美人图的画外之音,不知道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吃香。

    有时,我也奇怪他怎么这么闲,一个太子不应该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吗?但又拘束着不好意思明着问。

    不过太子总是那么温和,一点皇二代的架子都没有。时间长了,知道他不会怪罪,我这没皮没脸的本色就有点藏不住了。

    太子的两个小卫兵,看着也就十几岁,不经世事的样子。尤其是一个叫肖明的,我经常逗他,一逗就脸红,可好玩了。

    我说:“在我们家乡,小明这个名头可响亮了,一提小明,所有夫子都瑟瑟发抖。”

    肖明一见我把话题引他身上就局促不安:“我不是你们老家那个小明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要不然,我也学着夫子把你赶出四方茶肆了。”

    “为什么夫子非要把那个叫小明的赶出去?”惠如和另一个叫穆清的卫兵好奇地问。

    “就因为他什么问题都要问为什么,一直问下去,夫子答不上来,恼了,就把他赶出去。”

    惠如和穆清翻了翻白眼,唯有肖明还在追问:“为什么呢?”

    这家伙,真是小明本明了。想起蔡明的那句经典台词“为什么呢”,我也开始瑟瑟发抖了。

    “这世上,不是任何事都有原因的。”太子一直含笑看着我们几个胡说八道,“有时不需问为什么,凭本心做就是了。”

    “对啊,第一次来舍月庵下车的时候,我说扶我一把就成,抱我下去也行啊,偏你非趴在地上等人踩。”肖明就是那个面红耳赤的小卫兵,“是不是当时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呢?”

    说起这事,肖明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我从来不抱女孩子。”说完还拿眼偷偷溜了一下惠如,见惠如正拿亮晶晶的眼睛笑看着他,脸蹭的一下又红了。

    “好好好,都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行了吧?”这孩子,只怕要空付一腔心事了,惠如也是,红尘多好,非要当什么姑子,“惠如你说肖明是不是正人君子?”

    惠如轻快地答:“是!”肖明憨厚地挠挠头。

    已近正午,秋日却并不毒辣,反照得茶肆门前金光闪闪,惠如的俏皮和肖明的羞赧是这深秋里唯一的明媚,蜜也似的浸润着我这日渐枯竭的心,看着这对金童玉女,我愈加眷恋浮世清欢,都珍惜眼前人不好吗?为什么好好的两个人,总要因为各种原因背道而驰,生生错过呢?

    我转头看看独自斟茶的太子,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白瓷茶盅,送到唇边慢慢品着。真是没天理啊,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不光好看,还是个谦谦君子,“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仿佛为他特设的,每个字都像长在他的骨子里,他周身似乎永远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神下凡?

    这座天神从来都是微笑着的,对谁都是如此。要说不一样点,那唯有在提到太子妃的时候,他的眼神,啧啧,温柔得能把人淹死。想来能被天神如此深爱的女子,那一定也是超凡脱俗的人间理想型美女吧?不对,至少该是人间妄想型!

    习惯了逍遥,都忘了自己是个念经的尼姑了,所以也不是日日都能顺利溜下山。比如今天,早课由方丈师太亲自督促,就没那么好应付了。像我这种平时背课不专心的,今天可就遭殃了——被罚扫地、担水外加劈柴、烧火。

    记得以前总是扬言要“清修”,从来没有做到过。现在终于明白原因了,不干活心怎么能“清”呢?唯有堆着干不完的活,手忙了,心才能真正歇下来。所谓参透苦乐,也是先参“苦”而后知“乐”吧?

    “小尼姑我年方二八,正当青春年华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那——”我挑着尖底子的水桶,唱得正起劲,突然被两人挡住了去路。这鲜艳的色彩,这摇曳的身姿,这浓烈的香味,不是丞相千金还能是谁?

    “哎,你叫江琉儿对吧?”丫鬟问我。

    “请叫我的法号明觉,谢谢。”

    “好,明觉,我们家小姐想让你帮个小忙。你要是愿意的话,小姐会和方丈师太求情,免去对你这一月的责罚。”

    “哦?有这好事?帮什么忙?”

    “太子殿下常去四方茶肆对吧?你也看见了,我们小姐大家闺秀,不好意思直接面见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在太子殿下跟前提提我们小姐的名字。”

    “怎么提?我一个尼姑,多事当红娘不大好吧?”

    “也不用你多说什么,你只需假装无意说到我们家小姐才貌双绝就行了。”

    “既然你们这么坦诚,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真是难得碰上比我脸皮还厚的人,“恕我直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相爱得很,你插上一脚,谁都不会幸福,何苦呢?”

    “你!”大家闺秀发飙了,“不识好歹的东西,春香,我们走!”

    我去,谁不识好歹啊!我就不该和她多废话,害我水白挑了,全洒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的活计干完了。一个人无事,便坐在山门上看日落。

    舍月峰坐落在京城西侧,孤峰突兀,坐在山门上,可以看见山下鳞次栉比的房屋,尤其城中央的皇宫,更是鹤立鸡群,雄伟华贵。只是,相隔不过十数里,京城的繁华与喧嚣竟似另一个世界般,遥远失真。

    想山下望此亦如是。

    已是初冬,傍晚的舍月峰透出阵阵清寒之意,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脑海里突然涌上了东坡的诗句,我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我在这个世界的处境,了无牵挂,却也无比孤独。不知道为何而来,也不知如何归去。思来想去,过去“人定胜天”的唯物论竟一点也救不了我,原来对于未知,人始终都是卑微的、被动的,像待宰的羔羊等待命运的屠刀落下,谁也不能例外。

    “当——当——当——当”远处丧钟轰鸣,一声紧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