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鉴开本能地一下子从箱子里弹起来，握着甩棍冲向康小军的方向——祁鉴开听出来了，那不是人的动静是康小军发出来的。他已经来不及喊其他人了，只是向前冲，那两个影子也被吓得不轻，转身从康小军的位置向正门跑，速度飞快，其中一个矮个子的眼看着就被祁鉴开抓住了，突然来了个急转弯，像被狮子追赶的野猪一样向左一闪，接着继续向右。祁鉴开追得太猛，被晃了一下，左手触地，正好摸到了一块儿硬东西，他抓起来一下子就扔了出去，正打在那个矮个子的后脑上，只听啪的一声，矮个子头猛地向前一点，紧接着身子向前扑倒了，这时候门口跑来的冯宁还拎着棒子对着另一个高个子轮了下去，那高个子伸手还很敏捷，左边一个侧身躲过去了，但是也不敢恋战，拐弯抹角地还是向门口跑。康小军这时已经堵在门口了，嘴里还骂着：“他妈的！你还想跑！”后门的莫怀鹏拎着钢管也不说话，跳起来对着高个子的后背就是一下子，高个子被砸得一个趔趄，回过头来，左右扫视，顺手捡起来地上的一尺多长的扳手，祁鉴开这才看清，这高个子还带着个黑色的口罩，喘着粗气看着众人，祁鉴开稳了稳心神：“哥们，你看看这形势，你跑得了吗？算了，把扳手放下，这次你肯定是栽了。承认错误，好好交代，争取个宽大处理。”这套词都是祁鉴开从电视剧上学的。那高个子也不说话，站在原地，握着扳手一晃一晃地对峙着。“听见没？我们领导说了，放下凶器，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康小军说得更加义正严词。谁知康小军话音未落，高个子举起扳手就冲向守在门口的康小军，康小军又骂了一声：“混蛋！”就躲开了。

    “笨蛋！”祁鉴开恨不得踹死康小军，这个怂货！赶紧追了上去，决不能让这小子跑了！祁鉴开的大长腿在这时候就体现出优势了，几步蹬出去离高个子只有一臂之遥，他一下子飞了出去两只胳膊搂住了高个子的脖子，而且，他手中的甩棍被右臂夹着，正好挡在了高个子的脖子和自己的胳膊中间，两个人瞬时摔倒，祁鉴开压在高个子的身上，胳膊勒得越来越近，双臂像自己的身体拉，迫使高个子的头上扬，左腿蹬住地，右膝盖紧紧顶住他的腰。这可是当年读博的时候，北华省平阳市一个教形意拳的师爷教他的，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祁鉴开用胳膊感受着高个子的反映，再加上腰被顶着，高个子根本使不上劲，只是用左手徒劳地掰着祁鉴开的左臂，祁鉴开对后面喊：“过来一个人，拿绳子！其他人看看另一个怎么样了！”冯宁扔下手中的棒子，掏出上衣兜里的小拇指粗的捆工服的绳子，跟祁鉴开一起把高个子绑了一圈又一圈，完全是没有章法的那种绑，评书里常说的那种麻肩头拢二臂他们一窍不通，就是不停地在胳膊和脖子上绕，“唉，手！手！把手也缠上！”祁鉴开提醒下，冯宁才没把高个子捆成要上吊的木乃伊。

    “开哥！这小子还晕着呢！”康小军在后面喊。

    祁鉴开心里一惊：不会让我那一下打死了吧？这时候祁鉴开才想起来，仍在矮个子后脑勺那个挺沉挺硬的东西是什么？他让冯宁摁着高个子，回身看着康小军正蹲在地上看那个矮个子，祁鉴开把手放在他鼻子旁边，还有呼吸，这才放心，矮个子已经被康小军翻了过来，这矮个子还挺胖，显得脸上的口罩像小号的胸罩扣在了丰满的乳房上。旁边半米远的地方是一块黑黑的像秤砣一样的东西，原来是测试仪上的一个配件。祁鉴开又把矮个子的口罩撕下来，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看。“我操！”又是康小军，祁鉴开皱着眉头回头骂：“你他妈别我操我操的了，刚才你说你跑什么……”祁鉴开想继续骂下去。

    “不是，开哥！这不是田师傅吗！？”康小军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哪个田师傅？”祁鉴开问。

    “就是仓储站综合科那个田师傅。”康小军说。

    莫怀鹏走近了看了一眼，沉沉地说：“田忠心，仓储站综合科的。”

    祁鉴开皱着眉头，拿着手机手电筒又开始看，这个人大概四十五六岁，两鬓已经很多白发了，额头上的川字纹很深，浓眉，厚嘴唇，一副本分人的长相。祁鉴开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了，抬头冲着冯宁喊：“口罩撕下来！”他家都明白了，几个人马上围住那个高个子，冯宁一把拽下来，大家都看着这个高个子，仔细看了半天，谁也认出来，莫怀鹏上去就是一巴掌，“你叫什么？哪的人？”那小子挺强硬，看表情是个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

    这整个过程下来，其实还不到十分钟，这时候，高琼和左向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见这场面都吓傻了，一句话说不出来，祁鉴开问：“没报警呢吧？”

    “啊，对！”左向楠大梦初醒般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别报警！”祁鉴开喝住了左向楠。他想：这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本单位的同事，这事就麻烦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如果报警，这就丢了整个公司的脸……祁鉴开拿出手机，拨通了站长钱代云的电话，简单说了情况，钱代云那边沉吟了好一会，说：“先别报警，你们几个把人看住……田师傅怎么样？”

    “没大事，已经慢慢醒过来了。”祁鉴开歪过头看着在地上躺着哼哼的田忠心说。

    “我马上到！”钱代云说完就挂了电话。

    已经十点半了，泰山物资公司仓储站的办公楼顶层，也就是第三层的会议室里，坐着十个人：主管仓储和采购的泰山物资公司副经理方元坐在主席位，左边是仓储站站长钱代云，钱代云的对面站着祁鉴开、冯宁、康小军、左向楠、高琼、莫怀鹏还有偷东西的两个人，田忠心已经恢复过来了，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高个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站在那。钱代云先开腔了：“田忠心，说吧，怎么回事？”

    田忠心抬头看了一眼钱代云，又看了一眼方元，也不说话，又把头垂下去了。

    “这人是谁？”钱代云问。

    “我小舅子。”田忠心终于说话了。

    “你们晚上到六号库干什么？”钱代云问。

    “偷东西。”田忠心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钱代云侧过脸看方云，方云倒是很平静，也不看钱代云，也不说话，继续看着田忠心。

    钱代云只好又收回目光，问了关键的一句：“你们哪儿弄来的库房钥匙？”

    田忠心身体一震，嘴唇抖了几下，斜眼看了一眼方云，又把目光收回来了。

    方云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微笑着对祁鉴开他们说：“祁博士，辛苦你们了！你们立功了！回去好好休息！”方元对着祁鉴开深深地点了一下头，好像在示意他离开会议室。

    “咱们走吧！”祁鉴开对着身旁的几个人说了一句，大家虽然都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祁鉴开离开了。在关上门的一瞬间，祁鉴开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有一根香烟从方元的方向被扔了出来，在红褐色的椭圆形会议桌上滑行了一段路程，正好停在田忠心一直盯着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