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林震说道，“张兄弟方才要和我一起来，我来不及等他就先行一步了。可我们回来的路上没有遇见他，这会儿他也不在府上，那他会去了哪里？”

    梁薪想了想，大概猜到了张明义会去干什么，便说道：“不必担心，也许他是有自己的事儿要处理，我们等他回来就行。”

    接着，林震便从自家药房取了不少上等药品，帮梁薪处理伤势。

    林焰儿看到梁薪那吓人的伤口，也是心疼不已，但她却为自己的心绪感到羞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梁薪安心养伤。

    有了这些上好的药物，再加上充足的灵力，梁薪的伤势虽然看着很吓人，但却很快稳定了下来。接下来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长期在充沛的灵气中浸润，梁薪的身体强度也非同一般，即使是这样严重的伤口，很快也就不碍事了。

    另一边，舍命使出寒魄血莲之后，张明理拖着虚弱的身子迅速逃遁。

    虽然对梁薪的杀意十分强烈，但张明理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用这个杀招袭击梁薪，并不是想杀死他，而是料定林震会去保护他。如果和林震正面硬拼，自己就算舍命一击也未必取胜，而逼迫林震去保护梁薪，他才有逃走的机会。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东山再起。大不了从头再来，等到自己爬得更高的时候，这些曾经的对手都要臣服在他脚下！

    这一击耗费了他太多精血，几番缠斗也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现在的他非常虚弱，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修养一段时间。

    西平县是不能去了，林家肯定已经派了人过去。

    张明理一路逃遁，心中没有什么目的地，但冥冥之中，他的潜意识却把他带到了一处山洞。

    看着这个熟悉的山洞，往事不禁浮上心头。

    这个山洞，是他和师弟离开四风门之后，第一天晚上歇脚的地方。虽然十分简陋，但也还能遮风挡雨，做个临时歇息的地方。

    他来到山洞里，坐在地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居然让他十分安心。

    张明理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正满心烦扰，痛恨着四风门，对放弃了前程同他一并离开的师弟也没有好脸色。而善解人意的师弟并没有埋怨他，只是一直在他身旁。

    此时此刻，回想起当初两人在山洞里的情形，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师弟就站在洞口，一如五年前一样。

    “师……弟？”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张明理喃喃地开口。

    “师兄。”洞口的身影回应了他，但语气却不似当年那般温柔，而是十分凝重。

    张明理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师弟，不禁苦笑道：“你来啦？”

    “我来了。”

    张明义缓缓地走进山洞，看向师兄的目光中饱含痛苦和挣扎。

    “你是来杀我的吧？”张明理的笑容一定很奇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张明义终于还是吐出了一个字。

    “是！”

    听到这个回答，张明理猛然发觉，自己居然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他本以为自己会演一出苦肉计，让善良的师弟放过自己，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但在听到张明义斩钉截铁的回答之后，他却并没有萌生这种想法。

    这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该死了！

    张明理的脸扭曲起来，他仿佛一个被击碎了灵魂的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此刻的情况。他又哭又笑，又悲伤又不甘，又为师弟的无情感到愤怒，又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

    人只有在死前的一刻，才能真正看清自己。

    在直面死亡的时候，张明理忽然看清了自己，他是为了什么而不择手段？

    权力？地位？还是力量？

    可能都是，可能也都不是。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画面——他和师弟共同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人在他们头上压着，而师父则成为了四风门的掌门，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正是为了这个画面，他才不择手段地攀爬。

    难道说，自己为了师弟、为了师父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都是自己的错吗？难道情同手足的师弟，为了毫不相干的人而杀死自己才是对的吗？

    “哈哈哈哈……”

    张明理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张明义看着师兄的样子，眼中却只有悲凉。

    面对如此扭曲的师兄，张明义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让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亲手杀死自己最亲爱的人，这何尝不是一种极端的痛苦？

    但他知道师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不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等他恢复过来，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而且师兄恢复之后，一定会再次为某个地方带来苦难，也很可能会向梁薪复仇。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害了他们？

    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张明义终于下定决心。

    看到师弟的目光，张明理也明白了一切。

    他惨然一笑，说道：“师弟，动手吧。我是十恶不赦的人，你杀我是为民除害，不用可怜我！”

    接着，他真就安然端坐，毫不设防，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时间慢慢地流逝，但张明义却始终无法下手。

    他和师兄都是遗孤，被师父抚养长大，两人一同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生兄弟。他承认师兄恶贯满盈，戕害了无数西平县的百姓，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犹豫，而是应该果断地除掉这个祸患。

    但心里想得再清楚，真的到了动手的那一刻，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张明义死死地握紧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眼泪也无声地滑落，诉说着他的悲痛。

    看着痛苦不堪的师弟，张明理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师弟，你看我多蠢！都干了这么多坏事儿了，临死前还要逼你！”

    接着，他的声音便充斥着悲凉与释然。

    “师弟，照顾好师父！”

    听得此言，张明义心中一惊！他来不及阻止，张明理便猛然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倒了下去。

    在临死之际，张明理的脑海中忽然莫名地涌现出一个片段，那是他和师弟还小的时候，师父在庭院里给他们俩讲课。师父具体说了些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