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火道还在观看比斗。

    倏地一道白袍影子，闯入众人视线。

    “见过严长老。”

    “见过严师叔。”

    来人赫然是沧漓殿长老严羽。

    严羽与当初入门大典时，穿着同样的素白道袍，鹤发童颜，时间在这些法相上人脸上，根本瞧不见痕迹。

    严羽掠过几人，径直飞向张火道：“你就是火道师侄？”

    张火道点头。

    严羽得了确定，蓦然大笑：“倒是恭喜张师侄，你家叔祖木横今日荣升法相，你赤阳张家又添了一位上人。”

    张火道心中大喜。

    但他脸上只僵笑一下，旋即板正，回道：“师叔，火道是镇渊岛的火道，不是张家的火道。”

    张火道转念又觉不对，补充说：“师尊教导，说是入了镇渊岛门下，不许再称张家人！弟子心中纵有不舍，也得晓权衡，患难同共，富贵相忘，如此也许真能两全！”

    张火道说的真切。

    这话，是他细思了数息，才决然出口。

    从小耳濡目染的张金阳故事，加上入门时崔鸣所化张祖的教导，都让张火道忘不掉张家的好。

    同时，他也想遵守自己立下的约定。

    ……

    世间事很难两全，但总有人想要做得两全法，哪怕真就不可为。

    严羽上人听得大笑：“哈哈！镇海师叔倒是收了个好弟子！不过你也不必顾忌，赤阳张家对宗门忠心耿耿，你几位族亲，都给沧漓宗立过大功！”

    “若没你家木横叔祖，沧漓宗好些长老得不来心仪的法宝。”

    “你家木行叔祖、水卢族叔、水妙族姑，那都是在沧漓宗兢兢业业了几十载，宗门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严羽上人毕竟是沧漓殿出身，一手拉拢人心的本事，几可与掌教媲美。

    一侧。

    那些个师兄、师姐一水儿的人精。

    见着场面冷下，纷纷上前应和：“恭喜张师弟了！木横早有贤名，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

    “是啊！我家族叔还时常念叨，木横师叔功行了得，迟早与他要做同僚……”

    “……”

    一声声恭维，把张火道吹捧到了天际。

    好在张火道并非那等拎不清的蠢货，他先前就不怎么认同这些师兄、师姐，眼下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大椿分春秋、参枯荣。

    张火道在巨树前枯坐小半年，无形中也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棵大椿古树。

    这是功法修行的必然。

    韩无缺默默看着这一切，其他同门的反应，在他眼里都属正常。

    或者说，在他的世界里，捧高踩低都是常事。

    韩无缺唯一意外的就是张火道，他没想到张火道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取舍，无形中对张火道高看了三分。

    “张师弟。”韩无缺开口，“木横师叔晋升法相，固是可喜之事。”

    “你也需审视自身，莫要迷了眼，若是修士皆与有荣焉，偌大的沧漓宗岂不是人人都以真人同门，而自以为喜？”

    张火道点头：“谢过师兄提点。”

    韩无缺带过张火道，与严羽上人告辞。

    路上，韩无缺笑了笑指向原处：“师弟可别小瞧了这些世家之后，不说其他，便是你我筑基所需灵物，就得借助他们一臂之力！”

    沧漓宗不缺筑基灵物。

    但灵物的分配，本身就是一门学问。

    筑基灵物不是凭空产生，多是底下修士进献而来，还有些普通的灵物，沧漓宗掌握了养殖技艺。

    张火道、韩无缺所求灵物都不简单，不可能是沧漓宗自己栽种、养殖的便宜货色。

    越是稀罕，生长环境越是苛刻。

    这就需要世家帮助，沧漓宗治下每一处灵地都有自己的特产，但每一处府郡基本都有大族坐镇。

    韩无缺耐心解释：“师弟筑基，应以木相灵物为佳！但我听说世间纯木之物，也各分灵蕴，如枯、如荣、如勃勃生机……”

    单相灵物不算稀罕，沧漓宗自家的药田里就可以寻到。

    毕竟除了筑基，炼丹、制药都需要用到灵物。

    不过沧漓宗的木相灵物，大多蕴含生机，偏向单一的生气。

    而张火道修行的《大椿道经》，本质上需要枯、荣两种木相灵气，若是只打算做个法相上人，拿枚寻常木相灵物也够用。

    但明显张火道不会放弃自己的道途。

    他就得找上一份同时具备枯荣二气的筑基灵物。

    “我听说沧国扶风郡丘家的扶风谷内，生养一株长生灵树，其内便有蕴含生死二气的长生灵果。”韩无缺念叨一声。

    长生树只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但是韩无缺口中的长生树纵然不是仙树，也是实打实的三阶灵树，其果实用来当做筑基灵物，也是绰绰有余。

    韩无缺又说：“丘家人小气的很，师弟若是寻不来长生灵果，我听说漓渊往北，有处灵岛上长有一株鬼面叫魂藤，那玩意也蕴含枯荣二气。”

    枯荣与生死相对，所以某种程度上生死二气，也可以当做张火道的筑基灵物。

    “多谢师兄指点。”张火道拱手道谢。

    韩无缺摆手，转而摇头叹息：“师弟的木相灵物好寻，我却难寻一物，铸就道基！”

    韩无缺也是上品灵根，同参是闻香鼠。

    闻香鼠没甚大用。

    所以韩无缺算是灵根出众，但同参平平。

    剑修对同参要求不高，韩无缺因而选择了剑修一脉，后面为何能被镇海真人收下，张火道并不知情。

    再一个，寻常剑修获取筑基灵物也简单，只要寻一味契合金性的筑基灵物即可。

    但韩无缺所说的难寻，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他自身同参特殊，想要寻到最契合自己的筑基灵物，必须同时满足契合同参、契合功法、契合金性。

    金性与枯荣二气类似，主锋锐，一般的矿类灵物都有金性。

    闻香鼠属于走兽一类同参，偏隐匿，擅追缉。

    所以，韩无缺所修功法唤作《无形剑气》，可以隐去法剑身形，做到杀人无声。

    作为代价，契合韩无缺的上乘灵物不好寻。

    他卡在养气后期一二十年，不停翻阅宗门典籍，只找到了一件适合灵物，唤作“虚空石”。

    虚空石价格不菲，是一些高阶储物法具的原材料。

    要知道九成修士都用储物袋，余下一成会用其他另类的储物法具，里头再挑出部分，才用得到虚空石炼制的储物戒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