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斯特帝国以伯爵领为基础单位，划分关税的区域。

    比如，同一伯爵领内的两个男爵领之间的商品贸易，只会征收百分之五的关税、车马税和身份押金（离开领地时可凭印信取回），而往来同一公爵领内的两个伯爵领，则会征收百分之十十五的关税以及根据商品类型征收其他四到五种税，其中百分之十的关税和皇室专属税会直接进入帝国金库。

    前巴哈斯特皇室设立这种关税制度，本意是限制领主收入的同时，充盈中央财政，使得中央在经济上对地方领主保有绝对优势。

    毕竟，在这个时代，钱财，几乎直接等同于军力。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皇室直属男爵领，被称为巴哈斯特第一大城市的瑟林，其常备军的数量甚至可以媲美地方伯爵的征召军，在这种绝对的数量和质量压制下，几乎杜绝了地方的小型叛乱。

    但压榨地方的经济政策，自然会产生诸多弊端。

    走私猖獗便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巴哈斯特帝国的历史，是走私者的历史。

    只要能规避掉高额的关税，仅仅做伯爵领之间的倒货也足以让走私犯们赚得盆满钵满。

    但伯爵领之间物产的差距不会太大，正经的大商会也能负担起关税的损失，真正的勇士不会满足于这点小小的利润。

    那如果是在关税高达百分之三十的公爵领、税率为百分之五十的国家之间，又会是怎样呢？

    长途贸易的巨大利润，大商会都会私下前来抢购的广阔市场，可以让任何一个成功的亡命徒一夜暴富。

    征服王将巴哈斯特帝国纳入掌中后，曾一度废止大批税项，将领地间的关税，不论领地规模大小，设定为统一的百分之十，皇室与地方贵族平分税收，此举使得帝国商业蓬勃发展，这副盛世景象，日后也被史学家称为“皈依者的神恩”。

    但现皇帝的父亲、也就是征服王的第三个儿子，在推翻亲生母亲，“圣敌”安娜皇太后的摄政统治后，为了缓和动荡的政局，极力讨好大贵族，其中一项措施，便是赐予五大公爵和少数伯爵在保证皇室百分之十收入的前提下，可以自订税率的权限。

    目光长远的大贵族可能会下调税率，促进贸易，实现领地繁荣。

    可惜的是，全员保守派的大贵族们反而进一步提高税率，以便自己能从商人手中榨取更多的财富。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方提高了关税，邻近领主必然回敬以更高的关税，以防止领地财富的流失，长此以往，一时繁荣的商业顿时陷入秋天般的肃杀，曾经式微的走私活动以更胜于前皇室时期的劲头，快速壮大。

    相对的，在与走私犯经过长达数百年的“战争”后，贵族们也实施越来越严格的走私防范措施。

    而莱登镇的执政官主要使命，正是收税和防范走私。

    有着交通地利的莱登镇，和邻近公爵领之间有着一片名为“莫桑”（古巴哈斯特语，意为神的栖息地）的广大山林，作为天然边境线的同时，更是走私活动的保护伞。

    “韦齐恩卿，想来您也认为，莱登镇的走私生意可以更进一步吧。”

    “如您所言，大小姐，虽然只是一个男爵领的城镇，但莱登走私生意的前景绝不亚于一个伯爵领首府。但，小地方也确实有小地方的麻烦......”

    “仓库，对吧。”

    被誉为“名相”，先皇时期的实际执政者拉格朗日男爵提出，加强边境管控的同时，更应把注意力放在走私犯的仓库上。

    伯爵领间的短途贸易，或许一辆马车的货物就可以让人有所收获，但公爵领间的长途走私，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大量运输的诱惑，否则抵不上其所承担的风险。

    货物可以通过散装、夹带、无人区偷渡甚至地道等多种方式送进目的地，但这些没有印信的大批货物囤积于何处，对每一个走私犯来说都是天大的难题。

    大型城镇或许可以进行分批藏匿、就地销赃，但对于莱登这种常住人口稀少的城镇来说，一则十几个卫兵可以完成镇上房屋的定期排查，二则大量货物再怎么分批，也会显得极为突兀，三则无法就地销赃，等候收购者上门需要较长的缓冲时间。

    这些都是司马懿根据每夜的实地考察、结合克里斯提娜的知识归纳而来。

    “是的，有着莫桑大森林的输送小径，偷运轻而易举。但因为事关走私，老约翰，也就是莱登执政官，完全不接受贿赂，储物方面实在让人头疼。”

    “如果我能为您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仓库，是否能弥补之前请托的损失？”

    “那是自然，和走私的利润相比，那些不过九牛一毛。”长期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突然有了解决的希望，韦齐恩兴奋起来，“您有什么奇策吗？”

    “嘻嘻，称不上什么奇策哟。”看到克里斯提娜那标志性的微笑，索克维尔已经暗感不妙，“只是，宅子的仓库有些空罢了。”

    “什.....什么！您是说，用公爵的个人宅邸藏匿走私货物？”

    “大小姐，这确实过了。一旦事发，您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危险。”

    韦齐恩虽然想过，但没有哪个领主，更何况是贵族的顶层，会蠢到损失自己的税收同时担上天大风险，即使荣光兄弟会的靠山就是公爵本人，但公爵也从未包庇过他们的走私生意。所以韦齐恩很快放弃了这种想法。

    索克维尔则纯粹出自担心和怕麻烦。

    “哎呀，驰骋沙场的名誉伯爵和莱登的地下王者，胆量竟不如一个小姑娘。”克里斯提娜挖苦起眼前的两个成年男子。

    克里斯提娜所住的宅邸原本归属于莱登男爵，男爵家绝嗣后，领地便被公爵家收回。

    作为贸易小镇的男爵，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有着低价收购当地物产的便利，更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家中自然有着囤积货物用的大型仓库。

    “这，这实在有些......”

    “胆大妄为？”

    “是，不不，在下绝无此意。”

    “哈哈哈，好啦，韦齐恩卿，不必紧张。请您冷静想一想，世上还有比这更安全的仓库吗？”

    公爵别馆，伯爵守门，最高不过男爵庶子出身的执政官无论如何也不敢进行搜查。

    “当然，不是让您大摇大摆地把货物运进来。”

    “那是当然，在下再怎么愚钝也不会蠢到那个地步。”冷静下来的韦齐恩，已经明白自己即将接触，自己几十年经营所得也无法相比的财富，“您看这样如何，公爵宅邸的街对面有几间旅馆的备用房屋，我将它们买下，用地道的方式送入公爵宅邸的仓库，只是工程量比较大，实际运营还需要时间。”

    “看来您有好好观察过宅邸周围的环境呢。”克里斯提娜不置可否地说，“但您没发现，公爵宅邸后的几栋空房子正挨着地下水道吗？”

    “这样确实可以大大减少工期，是在下一时情急，疏忽了。”

    “再加上前男爵备好的逃生地道，”克里斯提娜微微示意，索克维尔犹豫了片刻，从行囊中取出一卷草图。“是不是近在咫尺了。”

    “如果是这样，半月之内就可以开始生意。只是，大小姐，您这样将保命底牌交给在下，又将自己完全置入荣光兄弟会的活动范围，真的不怕在下有二心？”

    “你有吗？”

    反正再差也不会比蜗居等死差，此时只需放手一搏，司马懿盘算道。

    韦齐恩单膝跪在地上，满脸虔诚，

    “绝无。今日一见，方知，唯有大小姐能实现在下心中所想。请大小姐放心，关于暗门的设置、人员的筛选，尽管交由在下，之后也会将全部计划呈交大小姐。一旦有事，必不会牵连到大小姐身上。”

    “我相信您的忠心。我克里斯提娜·冯·埃尔斯坦因在此立誓，今生今世，与您同进同退，绝不相弃。”

    那原本充满神秘与魅惑的猩红眼眸，此时却如银发般神圣、庄严。就连浪荡半生的索克维尔，也不禁生出些敬重。

    “那您要如何利用这些金钱呢？在下以为，如此庞大的财产，必不只是为了善举吧。”

    忠诚得到克里斯提娜的回应，韦齐恩也不再假装客气，说话更加直接，这倒正符合司马懿的爱好。

    “抱歉，虽然让卿做这许多繁琐的工作，却不能把这些身外之物作为您的报酬。”克里斯提娜微微低头，韦齐恩受宠若惊，也赶忙低下了头，“我命您用这些财物尽可能地换成食粮和武器。”

    “遵命。看来，大小姐又盯上了新的帮手。”

    “嘻嘻，是啊，是一群食量颇大的老家伙们。”

    克里斯提娜看向索克维尔，索克维尔点了点头。

    “老夫已向他们送出信息，大概一个月内会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