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剑之黄巢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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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保衡省亲,得凶讯黄巢夜搬家

    这一天,曹州府衙内外,悬灯结彩,帐红幔绿,喜气洋洋!就连逢年过节,娶妾嫁女,也没有如此喜庆过……。

    千头的鞭炮,一挂挂吊满了衙前的大树枝头,尚未燃放。两厢的几十班唢呐笙笛,早已百曲交响!吹的是《喜盈门》,《步步高》,《百鸟朝凤》,《龙戏朝阳》等等。曲儿虽好,无奈乱炖,屁味儿没有!颇似群蛙争鼓,暑蝉乱鸣!令人哭笑不得!

    府内厨房下院,菜刀声声,砧板当当;碗碰碟撞,鱼肉飘香,夫人管家,幺三喝四,呼张唤李,丫环仆女,跑东奔西,往上来下,汗水淋漓!忙的不可开交……。

    更忙的要数账房前厅!

    ……抬抬贺礼要记账;箱箱金银要接点;件件珍玩要妥藏……!这些送礼的人中,有曹州豪富士绅,世族宦门!有府衙官吏,各县七品,邻州同僚!令人咋舌瞠目,惊讶不己的是:还有诸道藩镇长官!就连朱范的顶头上司,郓曹濮节度使刘宗也派人送来了珠宝无数……?

    原来,京师朝廷驿马,早已一路传报——“皇上爱女同昌公主携新任驸马都尉,文科状元魏保衡,奉旨曹州省亲!并沿途巡察关东各道诸州,一干公务……!”

    闻此,诸州各县震动惶惶!曹州朱范,身价暴涨,令人刮目相看啦……!

    这日早晨,天刚刚蒙亮,朱范的副长官——曹州长史,就出城十五里,到接官亭下早早候驾恭迎去了!朱范和士绅名流,一干人等,也官服整齐,焕然一新,到了兵丁严卫的曹州南门之外,翘首以待!

    时日尚早,众人少不了嬉笑颜开,谈天说地!但多是春风拂面,恭维巴结之词!朝着这位刺史老爷朱范送来——

    “朱老爷得此麒麟宝甥,胜似有子有后,洪福自有天赐呀!”

    “贵外甥皇榜夺魁,又抬为驸马,朱大人飞黄腾达,官阶连升,指日可待啊!”

    “是啊!今后咱们仰仗朱老爷和驸马的提携,都要跟着沾光的呀!”

    朱范听了,哈哈笑道:“放心,放心!一人升官,鸡狗升天嘛!”

    “啊——?是的,是的!”

    “说的是,说的是啊——!”

    “哈哈……。”

    “哈哈……。”

    且不说士绅官僚纷纷奉迎拍马,阿谀献媚!渐渐日头当午,却还不见公主鸾驾,驸马八抬?众人腿痛脖僵,望眼欲穿,口干舌苦!不免一个个焦躁难耐,转如热议蚁!谁也懒得咬唇鼓舌,巧言欢心了……。

    “来啦!来啦!”突然有人喊了起来。众人莫不一振!举目抬望,果见驿道上远远扬起尘埃!正缓缓地向曹州方向滚来……。

    一行队伍渐渐近来了。只见宝幡华盖,旌飘旗扬;龙鸾凤驾,辉映惶惶!中间两台大轿,红顶金珠,紫帘珍绣!前后宫廷卫士,斧钺林立,衣甲鲜明,趾高气昂!……

    “啧啧,真是皇家气派!”

    “公主曹州省亲,驸马巡按八府,亘古难有一回!今日得见,不枉此生也!”

    朱范见众等指指点点,全忘了官家礼仪,高声怒道:“少见多怪,嗨嗨!还不快快跪迎?”

    说着,刺吏老爷早已匍匐在地,屁股撅起老高,埋首膝下!众人慌了手脚,倒葱似的胡乱趴下,哪个还敢抬头?

    此时,公主鸾驾足足尚有半里之遥……。大轿近前,卫土随行分列两边,朱范忘了站起,匍匍伏伏爬到道中,如猪狗拱行,逗人可乐……!

    他连连叩头,结结巴巴的口称:“曹,曹州朱……朱刺史……刺史朱……朱范,恭迎公……迎公主……。”

    “咯咯……,咯咯……!”

    朱范话尚未完,第一顶凤驾轿中传出一串憋不住的笑声,接着说道:“什么‘槽粥煮,猪吃屎;吃屎猪,猪煮饭;公迎公,迎公猪’的?咯咯……,咯咯……!”

    公主笑声未歇,随从被逗得哧哧!魏保衡从后面轿里钻出,快步走到前面,慌忙道:“公主,公主!这是舅舅呀!你……?”

    轿窗掀开,露出公主的脸,笑面粉红,说道:“咯咯……保衡,你舅舅……咯咯……真逗……!”

    原来,曹州人说话囗音,“吃”和“刺”不分!所以公主以讹听讹,笑声不止!

    “公主!别,别逗了……!”

    “好好……!咯咯……,起轿——!”

    差官喊道:“公主凤命,起轿——!”

    “喔威——!”轿夫兵差齐呼。

    朱范赶紧又退爬回道旁,公主见了,又是一阵:“咯咯”笑个不停……。

    魏保衡急得满头汗水:“舅舅,府衙……说话吧!”说完赶紧又钻回轿中去了……。

    轿近府前。鞭炮燃起,“噼啪”炸响,笙呐齐奏!朱范和众官员士绅又紧行来到轿前,重新施礼,称道:“下官朱范,恭请公主驸马入府——!”

    魏保衡钻轿来,揖手言道:“免礼——!”谁知语刚出口,又想了什么,变色转囗道:“哎哎!不,不免!”

    朱范抬脸刚要起身,闻言又赶紧趴下……。

    同昌公主从帘缝中瞧见,又逗一阵“咯咯”嘻笑!这时魏保衡跑来,挑帘问道:“老笑个啥哩?你看!舅舅等人给跪着行礼哪!免了吧?”

    同昌公主爱逗爱乐,仍然笑个不停,说道:“免啥?哎,我来问你!你舅舅叫猪吃屎吗?”

    “不——!舅舅叫朱范,官刺史呀!”

    “咯咯……,保衡!你们甥舅真逗呀!咯咯……,煮饭?还管吃屎干啥呀?咯咯……!”

    “别闹别闹!他是个舅舅哩!”

    同昌公主听了,止住笑声说道:“哎!他是你舅舅,可不是我舅舅!他该称我皇姑哪……!你……你该称我舅姑奶奶?对不?”

    “好啦,好啦!舅姑奶奶,人家都跪着哪!你就下轿免礼吧!舅姑奶奶……!”

    公主又是一阵好笑,接着说道:“你呀!不懂宫廷礼仪?他们就该跪着嘛!我们进府才能免他们的礼呢!”

    “这……?”魏保衡为难的样子更逗。

    “走吧——?”公主下得轿来,拉了魏保衡的手,以袖掩口,“咯咯”笑着走进了府衙……。

    魏保衡扭头看看舅舅,朱范也抬头看看保衡……。

    保衡急得直拽公主的衣袖,低声:“舅姑奶奶,免礼不?免礼不?”

    同昌公主进得府衙,再也忍俊不住,“噗哧哧”喷笑连声:“好啦,好啦!让你舅舅别趴在那儿吃屎啦……!”

    魏保衡闻言如赦,

    忙说:“谢谢舅奶奶!”转身忙口不迭地喊道:“别吃屎啦!啊——?免礼——!”

    方才的模样情景,早逗的差役兵卫掩口哧哧!闻得魏保衡高唤,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幸好鞭炮、唢呐乱响!还颇为遮掩些。

    ……

    进得客厅,公主不再好笑了。一切按正常礼仪完毕。朱范忙献上晋见之礼,只见无数箱金银珠宝,满厅生辉!

    朱范道:“曹州贫脊,略备薄礼,以贺公主驸马新婚鸿禧!实在不成敬意,望乞笑纳!”

    同昌公主何曾希罕这些?看了反而说道:“哎呀——!这些东西,拉回京去怪沉重费劲的!”

    魏保衡却忙道:“不重,不重!京城花销大,拉回去费什么劲?这,也是舅舅的心意嘛!嘿嘿……。”

    公主听了,气的哼了声道:“哎——,拉!拉!这有什么好玩的?皇宫多的是嘛!”

    “是啊,是啊!这不好玩,不好玩!哎——,舅舅可有好玩的东西哪!”

    “噢——?什么好玩?快拿来呀?”公主叫道。

    朱范听了,手足无措,望着保衡道:“还有什么好玩的?……这……?”

    “舅舅,你的‘金凤凰’和‘黑鹰’呢?”

    “金凤凰?黑鹰。在哪儿?”公主更为惊奇地问。

    朱范却感到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这——?能行吗?”

    同昌公主以为朱范不舍得这对至宝,立即现出恼怒之色,说道:“既然舍不得,算啦!保衡,快宣旨吧!宣完咱们走——!”

    朱范慌了神,忙道:“哎哎——!不不!那东西能当贺礼嘛……?这……?”

    公主越听越气,连声催道:“宣旨,宣读父皇圣旨!保衡——,你怎么啦?”

    魏保衡见误会闹成僵局,一道本来可以不宣的旨意,却弄得非宣不可!遇解释又插不进来!见公主发了脾气,哪敢拗得半分,赶紧应道:“是,是!”继而高声喊道:“曹州刺史朱范听旨——!”

    朱范和众官只怕公主立时要走,又听到有旨!更不知所措,不明吉凶,颤颤惊惊跪倒在地,口称:“下官朱范听旨——!”

    魏保衡念道:“皇帝诏曰:察曹州境内,民政不治……。”

    “啊——?”朱范听此,只觉凶多吉少,吓得早尿湿了裤子,浑身筛糠不己……。

    魏保衡不知这些,继续念道:“……盐盗猖獗,毁我大唐盐政,朝廷根底!若不尽力剿杀,罪在不赦!朕将以查盐多少而升黜!钦此——。”

    朱范想不到,一场欢喜没有盼着,反而接了如此一道圣旨,垂头丧气,磕拜接了圣旨。

    同昌公主见此,心里解了一口气!但她还在想着什么“金凤凰”和”黑鹰”,暗下直骂这猪吃屎真是个老鳖一!气的连连“哼”了几声……。

    魏保衡解得其意,笑着说道:“嘿嘿……,舅舅,快去把‘金凤凰’和‘黑鹰’献给公主吧?”

    朱范低声骂了声:“奶奶的!你还笑?真是——,唉!”忙借机下去换裤,去取‘金凤凰’和‘黑鹰’……。

    朱范换了裤子,命手下人取来献上!原来是一只金毛芦花和一只全黑健壮的大公鸡!

    公主以为朱范戏弄她,生气地问:“这就是金凤凰和黑鹰?”

    魏保衡得意了,吹嘘道:“对!这是两只斗遍三州十二县的鸡王,公主,让他们斗一斗,怎么样?看看好不好玩?”

    同昌公主恍然大悟,心里高兴了!拍着巴掌嚷道:“好哇!快,快放出来斗一斗!”

    两只斗鸡,战得凶猛彪悍,羽毛横飞,鲜血直流!死也不肯相让半分……。

    公主高兴的直跳……。

    ……

    第二天。

    开元寺里的大佛殿上,昪律禅师眯着双眼,垂着双袖,面南坐在蒲墩上。

    魏保衡身穿三品官服,在朱范的陪同下,正虔诚地给佛上香,礼拜……。

    众僧在“咿咿呀呀”地诵经。

    只听得魏保衡祈祷道——

    “这第一柱香,感谢吾佛保佑弟子高中,得抬驸马……;第二柱香,愿吾佛保佑我富贵永久,长命百岁……;这第三柱香,愿佛助我早日执掌朝中大权……。”

    祷毕香完,魏保衡和朱范跪下磕头……。

    “阿弥陀佛——!”昪律禅师稍用内力吐诵一声,殿堂嗡嗡回响,如同十八罗汉齐诵,佛祖而语!众人无不惊奇!

    昪律起身,礼让二位禅房待茶……。

    东方安坐,僧人献得香茗。魏保衡呷了一囗茶水,官势官腔颇大地说道:“老活佛——?”

    “驸马爷——。”昪律颔首应道。

    “这次本驸马衣锦还乡,是来感谢你的占卜灵验的!你供的佛也是真佛!俗话说滴水之恩嘛……?”魏保衡大大咧咧,装腔作势的样子。

    昪律瞧在眼里,缓缓接上说道:“阿弥陀佛——!这一滴水,可不是普通的滴水……。”

    朱范听了,却迫不及待的伸脖子问道:“”噢——?活佛!你说清楚些……!”

    “阿弥陀佛——!杨枝净水一滴。遍洒三千世界。佛性入德利人天。福寿广增延。灭罪消愆。火焰化红莲。南无清凉地,菩萨摩诃萨——!”魏保衡听了,气势立消,瞪大了迷惑的眼睛,稍有些害怕的样子,立即说道:“啊——!活佛,活佛,请您老明示?”

    昇律闻言,仍然是木纳纳的脸色,深沉的合着眼皮说道:“阿弥陀佛——!现在可以告诉你啦!你乃前世佛灵子转生为人,一直是浑浑噩噩,玩灵不化……!与佛祖菩萨,洒下一滴玉瓶净水,点化迷津……!老衲在考场送你的偈语,君尚记得否?”

    “记得!记得!当时我在考场中一时迷乱,见金甲虫飞来,立即就想起了活佛送我的偈语:……随遇而行,行而生有!有之勿放,放之亦留,留下生花,化之锦绣……。”

    魏保衡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偈语,眼前似乎重现考场上的种种景象……!

    昪律和朱范也似乎活灵活现地看见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朱范却惊㤉万分,深信不疑的感道:“是啊,是啊!若非佛祖菩萨点化?这小子岂能……。”

    “哦哦——,驸马老爷,那偈语的前几句,没能派上用场吗?”昪律禅师问道。

    魏保衡不瞒地白了朱范一眼,又忙答道:“派上了,派上了!皇上殿试的时候,我也不知是怎样编排的,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了!就连当今懿宗皇帝如此精通佛经!也佩服的不得了哩!”

    昪律祥师深长的嘘了一口气,只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活佛,我真的是佛灵子转世?”

    “阿弥陀佛——!”

    “舅舅是金刚佛转生,我是佛灵子转世;金刚佛和佛灵子谁的佛位高些?……。”

    “阿弥陀佛……,佛无高低,只看修行!……。”

    魏保衡惊喜道:“哪……?我前世的修行比舅舅要高多喽?不然,他怎么当不上驸马……?”

    朱范听了,骂道:“你……这小子!……!”

    昇律却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魏保衡见昪律禅师倾是默认,高兴极了!说道:“老活佛,你真是修行高深呀!对你的恩德,我要涌泉相报……!”

    “阿弥陀佛——,老衲岂敢愧受?这都是佛的恩惠……!”

    朱范道:“保衡,你小子别卖关子啦!就办了吧!”

    魏保衡见舅舅捅破!他笑嘻嘻的对昇律说道:“老活佛呀!休怪弟子玩性未退!我在懿宗皇帝面前,大肆吹嘘你老功德,皇上甚为敬慕!己恩准您为天下十位大德高僧之一!现在看来,我并非吹大牛呀!”

    “哎呀呀!老衲功浅德博,担当不起,担当不起呀!阿弥陀佛——!”昪律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魏保衡转身高声喊道:“把‘大德金牒’和御赐‘活佛匾’献上来——!”

    随从应声,手捧玉盘,奉上御赐‘大德金牒’!只见金光闪耀,上面铸有“大德高僧”和“昪律禅师字样!”这是何等荣光的标志呀?

    昪律禅师激动不已,跪下谢恩。魏保衡从盘中取下,亲自为他挂在脖颈,垂于胸前……。

    这时,又抬上来御赐匾额,只见墨玉晶亮,上面镶着《一方活佛》四个纯金大字,写有大唐懿宗亲书于咸通三年孟冬!昪律和尚又连忙跪下,高诵佛号,眼下留下了几行清泪……。

    朱范喜道:“大师,你佛位至极,佩戴上这大德高僧金牒,可与当朝一品,金龟大元齐肩——!可喜可贺呀!”

    昪律无限感慨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老衲年事已高,只怕……不能为皇上出力了……!”

    魏保衡指使众人将金匾挂在禅堂门上,重新坐下,昪律大师又是称谢一番。虚喧伪寒之后,他们都恢复了平静,昪律言道:“驸马爷对老衲修行藏为知之甚少,和皇上谈及,且不可虚言取宠,妄欺圣上……。”

    魏保衡嘻笑道:“活佛,你想我敢吗?刚刚当上驸马,就去欺君罔上?哪还了得?不过——,嘿嘿……,多少也得有得添油加醋呀!嘿嘿……。”

    “啊——?你奶奶的……!”朱范骂口刚开,忽然闸住不语!

    魏保衡装呆:“我奶奶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

    “舅舅我是驸马爷了!你怎么还小子,奶奶的断不了口哪?若要公主听见,还了得?”魏保衡肃然道。

    “是是!舅舅是该断口牢记了!”

    昪律大师只是缄囗微笑不语。

    魏保衡正经八板的对朱范说道:“朝里的事儿你不懂!任何事情没点油盐酱醋都难办成!”他指指昇律胸前的金牒,又道:“这眼前的事——,还不是秃儿头上的虱子?只要我和大师对得上口,说的一致,油盐酱醋更有味道!对不——?”

    朱范高兴了,笑道:“行!你小子……,不不,你这个小驸马能当的好!哈哈……。”

    魏保衡得意的笑了,昪律禅师轻诵佛号!

    笑罢,朱范转首问道:“活佛,托您老佛法指点,我们甥舅这些年运气不错!求您费心,再指点指点!我这个刺史还得升一升啊?”

    昪律禅师笑笑还没说话,魏保衡却慌忙接道:“不行,不行!眼下皇上正嫌你剿拿盐盗不力,莫想让外甥再给你美言升官……!”

    昇律禅师望望他们甥舅二人,站起身来说道:“佛言,应作而不作,何以悟证觉?朱大人请随我来——!”

    朱范随昪律进了一间密室,只见他朝着几案上一个精美的盒儿一拂袍袖,那盒儿便掀开了盖儿!朱范凑上瞧去,见里面蹲放着一只小小的金蟾,阖闭着眼皮,并无十分惊人之处……。

    谁知昪律禅师用断臂只轻轻一震案子,那只金蟾竟跳到了朱范的手中,张大了嘴巴,睁开了眼睛,鼓鼓的射出两道红莹莹的光芒……。

    “哇——!这金蛤蟆看上去倒没什么!孰料竟如此精巧,活灵活现啊?……。”朱范捧着惊叹不己,爱不释手。

    “阿弥陀佛——!这只金蛙,有传说是汉代张衡所造浑天仪下的第八只!有传说是来自西方天竺国,是佛门至宝!原为佛祖如来脚下的一只灵蛙!”

    昪律禅师还未说完,朱范已经惊叫起来:“哎呀!这是件宝贝呀!”

    昪律道:“是呀!据说这只金蛙若得遇缘者,能知天下动乱大事、天塌地陷之灾!可惜老衲供奉多年,竟无此佛缘,不曾见他自动睁眼张嘴过!只有轻轻去动它,才能这样……!

    朱范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昪律转身面西,颔首道:“前本想献给宣宗皇帝,无奈错过机缘!今懿宗皇帝圣明,崇敬吾佛;若是缘者,固之福矣!老僧无以回报当今圣上,想由您转赠进奉,岂不是一举两得之美事?善哉,善哉!”

    “啊呀呀,禅师如此对我!真真是感激不尽啊!本官应当奏明皇上此宝是您老珍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图名利,世事皆空;就不要再提及老衲了……。”

    “多谢活佛,多谢大师!本官若得升迁,要和大师平分曹州……。”

    朱范是迭迭感激不尽!

    昪律微笑低诵:“吾佛慈悲,与人为善;阿弥陀佛……!”

    ……

    天色渐渐黄昏。俗话说:“春长秋短”,不一会儿,夜幕便降临了!

    黄家,众兄弟掩上大门,打开了藏储私盐的地窖子,准备将所存不多的盐巴装上车子,推往外地卖掉!再置盖几间房子。因为兄弟们都长大成人了啦,提媒说亲的有许多人家……。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众兄弟一惊,正无所是从!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果然,闯进来了一个公差!

    众兄弟操戈不及,只好握拳以待!谁料那名公差身后并无人尾随而入,不等众兄弟向前,那人气喘嘘嘘,急急促促地喊了几声:“舅舅……!”

    “是林言?”

    “怎么啦?言儿?快说!”

    原来是黄巢兄弟唯一的外甥林言,现在县衙当差!

    林言大口的只顾喘气,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他断断续续的说:“舅舅,不好啦!快……快……。”

    黄巢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慢慢说,不要着急!”

    林言稍稍喘息,仍然十分焦急的说:“舅舅,快搬家吧!今夜里州府要集中行动,剿杀盐户哩!你们黄庄可能是第一个要剿洗的,他们说凡黄庄的盐贩,一个不许漏网,要全部缉拿归案哪!”

    “他娘的!这是为啥!黄庄的盐贩油多嘛?”黄揆骂。

    “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黄巢问。

    林言道:“我是前天从县衙抽调到州府里当差的!是那个魏保衡带来了圣旨,责惩曹州府私盐贩子猖獗!所以朱范决定今夜行动……!”

    “啊——?”

    “这该怎么办好?”

    黄巢轻轻“噢”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在沉思着……。

    黄存道:“快去请爹爹来,商量,商量!”

    黄揆攥紧了腰中刀,愣愣的说道:“商量啥?兵来将挡嘛?几个盐狗子来了,一锅炖了吃狗肉!”

    五弟黄钦望望二哥黄巢,说道:“二哥,你先拿个主意!再给爹商量。”

    黄巢看看大家,又回过头来,说道:“五弟,你号称小智多星!你先说说看?”

    黄钦为难的说:“……按说应该避其锋芒……,可是咱们家大人多,搬家可是不易!再说搬往何处去呢?”

    林言插上话儿:“舅舅,先搬到俺家去吧!那边偏僻,五县两省五界首的地方!好回避呀!”

    大哥黄存说道:“冤庄?四十五里路呢”再说姐姐家的房屋也太少啦……。”

    这时黄宗澹走出屋来,镇定的说道:“莫忙,莫慌!是战?是撤?先弄明情况再说!”

    他向着林言问:“言儿,你可知官府出动多少人吗?”

    林言答道:“外祖老爷,详情言儿不知道!估计州府有圣旨压头,怕是他们要下毒心狠手的!”

    黄巢说道:“爹,林言估计的不错?我的想法是,咱要丢掉坛坛罐罐,只携带软细物什!抓紧通知各盐户朋友:老幼分散,投亲靠友,暂避一时看看情势如何?”

    三弟黄邺说道:“这样做也需些时间呀!眼下天己渐黑,万一衙门提前来兵剿洗咋办?”

    黄巢道:“咱们抓紧一下!然我兄弟六人就出村去,在官道上先设下埋伏!万一官府提前来兵,咱们先阻他一阻!实在不行的话……?”他说着用手画了个圈子,又道:“咱们就引逗官兵圈上几圈……。”

    “好——!好主意!”黄钦和众兄弟拍手赞成。

    父亲黄宗澹道:“就这么办吧!你们就赶快分头去通知各盐户朋友吧!抓紧回来!再拾掇咱家!”

    大哥黄存问道:“爹!咱家这几石盐,是运走?还是埋掉?”

    “运走吧!”有兄弟说。

    “运走太累赘了!埋在地下吧,改日再扒走嘛!”

    父亲望望黄巢说:“巢儿,你说咋办?”

    黄巢想了想,说:“这些盐是值许多钱的!拉走实在累赘!埋起来也不保险;我看……就分给村上的老幼孤寡乡亲吧!平时接济他们一斤两斤的也是给!干脆每家一袋,让他们吃个一年半载的也不用挂咱们的心啦!爹,你看如何?”

    “好吧!你们每人扛些,顺便捎着给穷乡亲们送去。”黄宗澹赞许儿子的主意,吩咐各位小儿子们。

    众兄弟纷纷扛起盐袋子。黄秉说:“我给瞎二婶送去了!”

    黄揆说:“我送给跛脚四爷去!”

    “走”!

    “走”!

    众兄弟各自携盐出门,几石盐所剩无几……。

    黄巢抓起两袋盐也要出门,父亲叫道:“巢儿,留一点咱们自家也要吃的!还有你姐姐家也缺盐吃!”

    林言见事情一毕,向外祖公和二舅告辞去了……。

    黄巢说:“好吧!爹,我去把兄弟们的骡马备上鞍子去!还有他们的兵刃,弓箭……。”

    黄宗澹道:“不忙!巢儿,你随我来!带上一把镢头……。”

    黄巢抓起一把镢头,跟在爹的身后,不解的问道:“爹!什么事?”

    父亲领他走到院边墙根的一棵老槐树下,指着地上说道:“你在这儿,往下刨去!”

    “这下面是——?”

    “快刨吧!”

    “好!”黄巢扬起镢头刨去,不一会儿,地下便露出一个油布包裹!他伸手拿起,揭开油布,竟是一把鲨鱼皮鞘,镶着三颗硕大红宝石,熠熠生辉的宝剑!拔剑出鞘,更见光滑射出,剑鸣如玉,透出阵阵寒气……。

    他禁不住把剑细看,见剑体上有字,惊诧脱口而出:“啊——?冲天剑——?”

    父亲说道:“是的!这就是武林至宝”,千百年来奉为神兵利器的冲天剑!”

    黄巢听了,脑海中立即闪现出昪律大师曾说过的话来:“以你现在的功力,演练冲天剑法,须得使用冲天神剑!普通钢剑焉有不被震碎之理?……冲天神剑在哪儿?慢慢寻找吧!阿弥陀佛……!”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闪现出,京城武考之时,王宗实意寻冲天神剑的关注之情……。

    “爹!此剑怎么会落在我们黄家?”

    黄宗澹道:“说来话长哇……。”

    于是,父亲给他讲了昪律大师逃难,封二刀追杀,大名府贩盐道上,镔铁棍义救昪律的梗概……。又讲了昪律疗伤,赠剑换佛等等一些往事许多……!

    黄巢听着,也想起来前天在寺中谈及此剑,昪律禅师似有悔意的情景,对爹爹说道——。

    “爹!如此贵重的宝物!你怎能施恩图报,趁人之危,以佛换剑呢!这非是做人之道哇!”

    “是啊!”

    黄宗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非是爹爹施恩图报!实是大师感恩义重,处境无奈!他说己失双臂,留剑无用!我也只好答应暂为保存的……。”

    “哪——?为何一直没有归还给大师?”

    “后来,你就出生了……。”黄宗澹又讲了黄巢生于鹰巢,昪律大师钟爱于他,传冲天剑法,留剑意在除去疯魔封金壁,为世除害,为他报仇的愿望意图!”

    “爹爹,是曾杀害过许多贩盐穷人,也伤过你的那个封二刀么?”

    爹爹点头,最后说道:“孩子,你先将此剑收好!日后寻得魔头封金壁,用此剑取他性命,断起双臂!不负大师所望才是呀!”

    “爹,孩儿明白了!我一定用此剑为大师报仇,为民除害!”

    黄宗澹又补充说道:“是啊!到时候咱们再还剑大师,归藏佛门,绝不落个图谋他人宝物的名声!”

    “爹爹说的是!”黄巢这才心安理得地将剑插入腰间……。

    ……再说黄家兄弟携盐分别出去之后,六弟黄秉和四弟黄揆来到了仅有一墙之隔的瞎二婶和跛四爷家里!

    瞎子二婶颤颤巍巍地用手摸着这一大袋子盐巴,感激地说:“孩子,你家送这么多盐给我?我这瞎老婆子一年也吃不得淡饭了!哎呀!你爹也真是的!干厶这么大方呀!”

    “二婶,这也没什么!您老就慢慢吃吧!今后就没机会照看您啦!”黄秉说这话时,竟有点伤心可怜这位孤寡老人。

    瞎二婶耳朵灵,忙问道:“六子呀!你们家有什么事吗?你伤心什么了?”

    黄秉心底憨厚,不善言语,连忙答道:“啊啊!没有!没有什么!”

    这时,隔壁却传来跛脚聋子四爷的大声高腔——

    “四揆子哇!怎么?你们家的盐不卖了吗?要生蛆了?送给我这么多干啥呀?”

    “四大爷!不是盐生蛆!是觉着平时送你的太少,这回多给您老送点,跟勤跑趟趟不一样吗……?”黄揆生就的也是大腔大韵,何况是对聋子讲话呢!

    跛四爷还是高声地说:“哎呀!不行的!四揆子,你还是扛回去换钱吧!你兄弟们多,又说媳妇又盖屋的,花销大着哪!我没盐吃了,就去跟你爹零讨点儿就够了!”

    “四大爷,今后你就讨不上了!”

    “为啥?”

    “俺要搬家了!”

    “搬家?干嘛搬家?”

    “官府要剿杀咱村的盐户了!”

    瞎子二婶听得清楚,不禁嚎啕起来:“天哪!剐千刀的官府哇!不给穷人留一条活路呀?只许他们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只许他们大鱼大肉,百姓吃一点盐也要杀呀……!还有天理吗……?”

    黄秉见此,生怕惊动更多的乡亲近邻!跑过来喊了四哥黄揆,就忙着去通知各盐户,赶紧悄悄搬家,逃离黄庄!谁知走出不远,身后就传来跛脚聋四爷震天响的叫骂——

    “官府!狗官!遭天杀的!我操你们八辈儿祖宗……!”

    ……

    再说各盐户听了噩耗凶讯,妻子老小莫不惊慌一时!人少小户的,很快草草收拾,就逃离了黄庄,投亲暂避去了!人多家大的,一时很难撤离!搬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黄家人丁最多,兄弟们一时没回来,大嫂和母亲急得直念佛,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套好了大骡车,黄巢也备好了六匹战马!原来,老父黄宗澹见巢儿徙步西去应试,心下不忍,知巢儿自幼喜马骑射,就咬牙贩来大批好马,一下子选购了几匹上好良驹。兄弟们赶了回来,七手八脚,也整理装载了七七八八了。

    黄巢对父亲说道:“爹!告诉娘和大嫂,不要啰啰琐碎!赶快上路要紧。另外,各盐户情况不一,有快有慢。我要带兄弟们赶紧去村外官道上巡着去!万一官府提前来剿杀洗劫,损失就大啦!”

    父亲言道:“说的是!我带家人马上就走!万一官府来的早,你们不可蛮斗,按计划办,我再去村里各盐户家催一催去!”

    黄巢应道:“好——!”随即带领众兄弟上马,说了声:“走——!咱们朝通往城里的官道上迎一迎去!”

    六匹骏马嘶鸣,六兄弟背弓挂箭,提枪挎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