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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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

    父亲在我十七岁那年突发恶疾,请来镇上的所有郎中都说治不了,我打算带着父亲去城里治病,可家中清贫,实在负担不起。

    程老爷听闻父亲突患恶疾,寻遍附近郎中都医不好时,提出要帮我父亲去城里就医。

    我一向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这饼是有条件的。

    程老爷说只要是亲家,当然就会花钱帮家人治病。

    我只觉荒唐,什么样的算盘非得算到我的头上?

    什么样的馅饼得等着我来吃?

    原来是要我嫁给一个傻子。

    原来是要我做个牵线木偶。

    我看着病床上父亲痛苦的呻吟。

    我于心不忍,想着,反正他也想我过得好,这下嫁的是有钱人家,不愁吃不愁喝,还能治病。

    只不过牺牲一个我。

    我坐于屋内,透着窗看着外面的世界,月光映现着书桌上我写的文章。

    月光照着诗文,却只勾勒出梦幻泡影。

    我跳不出这围墙,也当不了大记者。

    就算没有父亲的病,我想我也追寻不了我的理想。

    我没有钱,没有背景,出了镇就只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外面到处弥漫着战争的硝烟,不止有日寇更有那群到处搜刮民脂,发国难财的国贼。

    乱世之下无完卵。

    为了活命,为了救命,嫁给一个傻子似乎变得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不过父亲若知晓我嫁的是个傻子,定然是不肯的,所以我只敢说我嫁的是二少爷。

    程家二少爷十三岁时便离开桃镇,说是去香港治病,然后便一直生活在那,后来还出国留学了,可谓风光不限。

    整个镇上谁不知道他程家出了第二位“秀才”。

    只不过自他离开之后一直都未有人见过他回来一趟。

    很多人猜测他会不会早就死了。

    不过一个留洋病秧子总比傻子更容易接受。

    可父亲的反应却让我些有意外。

    父亲讶异问道:“当真是嫁给二少爷?”

    我点了点头,不敢出声,眼神心虚地四处漂移。

    父亲轻轻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

    “那程家确系说是二少爷?”

    我心虚地点头道:“父亲是觉得我配不上他吗?似乎有些不相信?”

    父亲摇摇头,满脸惆怅还有半分不解写在脸上,最终也没出声。

    似乎父亲也默许了这门亲事。

    父亲突然灵魂发问:“可他一直没回来过啊?”

    我开始了我编故事的才华,解释道:“爹,你在家这几日哪能听到什么风声,我也是去程家程老爷那打听到的,没几个人知道,说二少爷会回来只是不想兴师动众。”

    父亲闻后满脸狐疑道:“当真?”

    我拍着胸脯保证:“当真!”

    父亲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我,不过看到我并没有对这门婚事有反抗的意愿也没多说什么。

    我看父亲松口,便马上给他喂定心丸,说我曾如何仰慕那位二少爷,能嫁给他是我之幸。

    父亲听我的胡说八道似乎可信度又降低了不少,我吓得把我小时候遇到的事改造说了一遍给他听。

    父亲半信半疑地看着我,问道:“你当真喜欢他?”

    我猛地点头,表现出一脸崇拜和几分羞涩地模样。

    父亲虽没有继续追问,但我感觉他多了份心事。

    从那之后,父亲老是魂不守舍,看到我也怪怪的,不知是病情严重还是舍不得我,又或者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缘由。

    但他也没有对我真正地表露过一分。

    不久,程家的聘礼下到我家,我一脸愁容,因为我知道我是真的嫁给的是傻子。

    父亲也一脸愁容,病情也似乎愈重,这时间拖不得。

    十日后。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排面铺场,只有一顶轿子。

    一顶轿子就能够取走我的下半生。

    林也溪,你的命就这样了。

    民国二十二年秋,那年二八,嫁作他人妇。

    高墙之内,无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