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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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刃刀

    香港。

    到香港时已经第二天中午,我第一次被大城市的繁华所震撼,第一次见到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琳琅满目的广告牌,满大街的英文牌子。

    好多人啊。

    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车水马龙的街道,感受着城市繁华带来的韵律和节奏。

    这里的人要么说英语,要么说粤语,反正我一句都听不懂,只紧紧地跟着他们走。

    跟着程颂时和徐竟川两个流连于繁华都市的人,只显得我更加像小孩。

    看到新奇的玩意我一把推散拥挤的人群,像见到宝藏一样拿起来观玩。

    旁人被我过于兴奋的模样吓到,都露出异样的表情看着我,我转头一看,发现他们两人已躲得远远的,生怕我跟他们扯上关系。

    好,好啊,你们够狠!

    所幸后来徐竟川一直陪着我,我对这儿的一切都很好奇,看到不懂的英文,没吃过的食物,新奇的东西,他都耐心地给我讲解,还带着我一一尝试。

    不过,我发现程颂时有点不一样,她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没有说话,没有加入属于我们的狂欢,神色间透露一种淡淡的失落,像是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明明是她把我带出来的,明明是她让我重焕新生,可这位“救世主”却漠然于外,我数次回头,她都以微笑示我,似乎告诉我,她没事,别管她。

    我戳了戳我旁边的人,小声的询问道:“她今天有点不对劲?”

    他回头看了眼程颂时,他目光有些闪烁,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逃避什么。

    “或许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灵敏地捕捉到了些不对劲的味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

    我试探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别想了,来。”

    他一手拉走我,拉开了与程颂时的距离,把我拉到一家甜品店面前,我的目光瞬间被这各式各样的甜品所吸引,全是我未曾见过的。

    我开心地来了个大扫货,徐竟川陪着我一起吃蛋糕,期间我留意到程颂时一直站在店外。

    他看到我注意到了外面的程颂时,忙说道:“她不爱吃甜的。”

    看着程颂时的反常状态,我已无心思再去感受这美味的蛋糕。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陷入了沉思。

    徐竟川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对我说道:“听闻林小姐文章了得,日后请多多指教。”

    “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感到有些许无所适从,太奇怪了。

    “哪有,你可是留过洋的高材生,我还要多多向你学习呢!”

    我谦虚地回道。

    “阿时同我说你的实力不可小觑,日后必有大作为。”

    “她还跟你夸过我?”

    他微笑道:“阿时夸你不少。”

    不对,一回国才听说到我的存在,在此之前我与她从未有过交集,我对她一无所知,她怎么会对我了解那么多?

    在这之后,我对程颂时的真实情况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看来她真藏了很多事。

    晚上才到程颂时家,程颂时的姑姑长居国外,鲜少回香港,不过倒是把香港的豪宅留给了她住,我也是傍上大款了。

    深夜辗转反侧,回想起她一整天的怪异状态,内心忽然多了几分不安,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看着外边的灯还亮着,想着顺便去碰碰运气,问问关于父亲的事。

    可这房子虽然灯火通明的,却安静的诡异,难道这有钱人都不关灯睡觉吗?

    我来到她的房门正想敲门,却发现门没关,透过缝隙,我看到了徐竟川的身影。

    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大半夜的,不会是我冒昧了吧,正打算抽身要走。

    可他们的对话声却把我拉了回来,我听到了关于父亲的消息。

    徐竟川不满地质问道:“一定要现在告诉她吗?”

    “他们已经瞒了她很久,如今我没有义务要瞒着她。”

    她用淡淡的语气回应着他。

    徐竟川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小溪若知晓她的父亲早已不在人世……会受不住的吧?哎……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早已……不在人世?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万籁俱寂的夜晚。

    短短几字却如五雷轰顶般骤然降落于我的头上,我狼狈不堪地跌落到地上,双手疯狂地撕扯着地面,我哭了,瘫倒在地,撕声裂肺般的痛至全身,可这喉咙却干涸到发不出一丝地声音。

    顿时空气里弥漫着死寂。

    他们察觉到了异样。

    程颂时跑了出来,神情黯然的说道:“你成婚的当晚他就在家中自缢,因为他知道你嫁的是大哥,他受不了便……对不起。”

    我听后,心便绞痛起来,顿时身上全身剧烈地颤抖也剧烈疼痛,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悲伤欲绝,在她怀里崩溃的嚎啕大哭。

    嘴里不停喃喃道对不起。

    她只环抱着我,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的陪着我,似乎她也在默默的帮我分担着这一半的痛苦。

    我看到她的眼角也藏着眼泪。

    她痛心地说道:“程家觉得……晦气……便匆匆下葬了他,甚至我也找不到林先生的坟……他们怕节外生枝,就一直瞒着你,对不起,我不能再这样瞒着你,所以我选择说出来。”

    徐竟川也默然不语,只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没有离去。

    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我只知道我没有家人了。

    我原舍身只为救父亲,可没想到父亲既没救成,甚至还带着忧愤而离去,那句对不起我永远说不出口,他的死成了我未来几十年的心结,每每午夜梦回时。

    我总是想到,因果轮回,可父亲却尝不到他亲手种下的果。

    在后来的某一天,我在香港的公园内散步,我看到了一个很像我父亲的身影,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跟了很久很久。

    直到他转过身来,那一刻我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

    父亲的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我永远困在这潮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