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掌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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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灾祸起秋收

    日近晌午,天上一轮烈阳高挂,炙烤着大地,却也为这五十来亩良田带来了生机能量。

    山谷里一阵风吹来,金黄一片的田里,稻穗正随风微摆,相互碰撞下发出“沙沙”的声响。田埂旁的树梢上一阵蝉声鸟啼,稻田里偶尔传出三两声蛙鸣,伴着风声稻声,构成了好一副丰收妙曲。

    靠近小木屋一侧的田里,两个男人正在卖力地割着稻子。五棵稻并排为一垄,约摸一分地。精壮些的汉子速度很快,他已收割到第六垄了,而旁边瘦弱点的却只割了不到三垄。

    割完三垄已累到不行,于是招呼着精壮汉子歇息喝水。

    瘦弱汉子正是张龄,来到这里已满一年。精壮汉子则是林双虎,带着妹妹林小雯相依为命。那天张龄因缘际会救了场,林氏兄妹感激之下,收留了他,三人便搭伴过活。

    二人正在收割的稻谷是【紫阳米】,因成熟的谷苗叶子边缘部分带些紫红色而得名,介于一阶灵米和凡俗谷物之间,碾出来的稻米含有一丝微弱的火灵气,生米有点辛辣味道,煮熟后却很是香甜可口。虽然灵气含量稀少,但其产量高于一阶灵米,因而成为本地筑基宗门【玉衡宗】低阶弟子的主要食物来源。

    这片山谷隶属于玉衡宗,地下有一条火灵脉,但却过于稀薄,既不能用于炼丹炼器,也无法种植一阶火属性灵植,因而用来种植这种高产又好伺弄的紫阳米。亩产大约四百斤,可供三五十玉衡宗弟子一年嚼食。

    这块地,是林双虎租来的。

    休憩时,二人便闲聊开了。

    “双虎兄,我看今年咱们这谷子长的蛮好,怕是个丰收年吧?”

    “是呢,上月的秋雨来得及时,今年又无甚灾病,肯定会丰收。我已经与外门李管事说好了,攒够了钱,小雯明年便可以进入下院,习些粗浅礼仪、针线活计,进门里做个仆妇婢子,将来说不定还能嫁个仙师做小妾,那日子就好过了啊”,林双虎满脸憧憬地说道。

    “切,你怎眼目如此短浅,小雯这妹子聪明伶俐,又心地善良,还很有侠女风范呢,做甚也比去宗门做丫头婢女强吧?”张龄不屑说道。想起初到那天,小雯人小胆大,生猛气势甩自己年少时几条街,不由得鄙视双虎对乃妹的安排。

    “咱们这样的凡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命,做宗门婢女,怎么也比干农活嫁村夫强吧,再说了,宗门可不好进,小雯有没有戏还不一定呢。”林双虎感慨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理当立志如鸿鹄,展翅高天,遨游万里,怎么能安于做这凡夫俗子,伺候他人,而且…”

    “咯咯,而且小女子并不是大丈夫,两位哥哥该回家吃饭了!”只听得一阵清脆娇笑,小雯已站在院门口喊上了。

    “走吧,鸿鹄,吃饱饭,今天可是要收完五亩,我割禾你脱粒,争取我们十天收完这稻谷,免得熟透了掉地里。”林双虎落寞一笑,起身拍拍屁股,整了整小褂,率先回屋,张龄苦笑一声跟上。

    ………

    二人趁着月色,忙到半夜,终于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张龄甩甩疼得已找不到的双臂,瘫倒在床上。身体虽累的不行,但大脑却依旧难眠。

    算算日子,张龄穿越到这已一年零一月了,最初的茫然懵懂已经过去,现在倒颇为喜欢这样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忙时耕作,闲时练武,只是自己却不是那块料,不过一年多下来身体结实不少。

    从闲暇之余和林双虎的多次闲谈之中,张龄了解到不少这里的基本情况。

    此界,是比前世武力值高许多的地方,有武艺高强的江湖豪侠,更有高来高去的修仙者,相比而下,底层凡人只是如草芥猪羊一般,要么被压榨,要么去依附,生存空间并没有多少可以突破之处。

    林双虎以前是个武者,在凡人世界算是中流偏上的层次。却因为一次打抱不平而踢到铁板,虽有人作保留得性命,但却遭联手驱逐,只得远走他乡,带着妹妹来到这玉衡宗赁地种稻。

    虽依附于修仙门派,但却挡不住仇家来寻。这一年来已杀退三波敌人,张龄曾问过,为何不换个仇人寻不到的地界,双虎只是苦笑不答。

    他曾请林双虎传授武艺,但双虎告诉他,学武也是要从娃娃抓起,现在的他骨骼早已闭合,无法成为高手,只能比现在身板稍强一点。

    想回去也是不可能。

    最初穿越的几个月,张龄多次返回现场查看,根本没有所谓“时空通道”的蛛丝马迹。

    想要出头,恐怕只能尝试学艺修仙。

    不过,修仙虽无关骨骼闭合,但却更要看灵根资质,况且也得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修仙者,让人测试一下才行。

    他虽不屑于林双虎把妹妹送去宗门为奴为婢的想法,可仔细回味起来,双虎的打算可能真的很务实?

    “几日后玉衡宗外门李管事过来接收灵米,看能否攀扯上关系,想办法混进宗门,求得一个修仙机缘?”

    “唉,好久没烟抽了啊,如今早已忘了香烟的滋味了!”

    纷繁杂乱的思索良久,张龄慢慢睡去,或许只有枕头下那只防风打火机,才能解读他此刻心中的忧郁。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木屋小院里,带来了新一天的生机与活力,院子里摆满了装灵谷的特制布袋,静静等待着李管事的到来。

    今天是交割灵米的日子。

    一大早,三人已洗漱收拾停当。张龄戴上粗布头冠,林小雯特意给张龄做的长衫,也被他套在了身上,对着水缸一照,可真有点古装剧那味道了。

    张龄很满意今天的扮相,不过却有一点难受和不习惯,热啊!

    林双虎开口道“张龄兄弟今天可要打起精神应对,好好奉承这李管事,他可是练气境的仙师大高手,万万不敢得罪!”

    今年收得紫阳米稻谷约两万四千斤,按照林双虎的估算,刨去三人来年的嚼谷两千斤上交宗门的五千斤地租,剩余一万七千斤,总值约莫四十两银。

    林氏兄妹这七八年间,攒下了近二百银,双虎打算这次李管事来了当做封红,以换取小雯进入宗门打杂的名额。张龄大感长了见识,心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这方世界也不能免俗。

    想到将要见的是传说中的修仙者,内心也是颇有期待,收起得色,正经肃立,时不时的检查身上的装束,生怕有不合此地规矩的地方。

    三人翘首期盼,直到日头西斜也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影。

    林双虎已急得在小院里打转,额头上少有地冒出了细密汗珠。往年仙师大人可很准时,今年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小雯的好事就在眼前,可别黄了。

    张龄表面看起来倒比林双虎镇定,但内心其实也慌得很。直到小雯招呼两人进屋吃饭,方才作罢。

    三人在期盼和焦躁不安中度过了大半个月,没等到李管事,却来了等一场罕见的秋后绵雨。

    林家这木屋小院,房屋本就不甚宽敞,三间屋子一间小仓,还有个房农具杂物的小屋,如今全被用来见缝插针地堆放紫阳稻,连下脚都够呛,即便如此,院子里也还有一大堆,估量着也有个一万五六千斤,上面只盖了几层草蓑。眼看稻谷即将发芽,丰收也将变成累赘,更是耽误了小雯前程,林双虎着急上火,嘴上也长出数个豆大燎泡。

    好在七八天的连阴雨终于是停了,这夜正坐在小院商量对策,却见远处夜空中突然升起一道红光,那红光仿佛一条通天柱,照得漆黑夜空都似明亮了不少,绚烂而凄美。三人瞪大眼睛看了半夜,久久无语。

    待红光散去,林双虎沉声说道:“是宗门方向,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我要去查探一下,此去路途五六百里,一来一回怕是要近半月,张龄兄弟你好好照看一下家里,明儿太阳出来,把稻谷都摊开来晾晒,能挽回一点是一点。小雯要听你张龄哥的话,你二人不要出谷,以免发生不测”。

    张龄得知林双虎要孤身前去,连忙劝道:“如今情况不明,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看这仙师李管事已失约近月余,而这红光也来得蹊跷,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不定那边正在打战,你现在跑去太过危险,不如等等罢”。

    林双虎焦急的在院子里转着圈圈,嘴里大喊:“不能等了!我们须得尽快把稻子上交,要是再来一场绵雨,一年白做不讲,小雯马上十四了,再大点门里谁要?我们兄妹流落此地,不就是盼着能有一天靠上玉衡宗这颗大树吗。

    如今好容易要攒够封红银子,可不能就此打水漂。

    若真有大事,我估摸着也能帮上点忙,倘能立功,你二人入门便稳了。

    我已决定,明早天亮出发,这一路我自会小心行事,小雯去备点干粮吧!”

    张龄见如此情景,知道劝也无用,便默默地去帮忙,准备林双虎出门所需。

    第二日天色尚朦,林双虎便告别了二人,怀揣十两碎银,独自踏上了前去宗门的路途。

    ············

    就这么在等待中过了月余,眼看要入冬了,这期间张龄从屋后砍了几棵小树,用稻草搭了个大棚子,把稻谷尽数搬入暂存。幸而老天照拂,从那次连阴天后便一直艳阳高照,只损失了三四千斤,挤挤倒勉强能够得小雯的入门封红。

    小雯每日都要到山谷口张望好几次,盼着能早日迎回乃兄。

    这日半夜,张龄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突然听见一阵狗吠,忙起身开门,却见院门口柱子半倚着一个人。举起油灯凑近一看,竟是已离去月余的林双虎,此刻的他满脸血污,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大口的喘着。

    张龄赶忙叫上小雯,把他架着拖回屋。

    昏黄的油灯静静地烧着,映照出林双虎那疲惫脸色,蜡黄一片甚是凄惨。慌乱中,小雯找来金疮药,正要涂上,却被他用手轻轻挡开。

    “我当日离开家,只十来天便赶到玉衡宗,到了那里,却发现整个宗门已化为一片废墟,山上地上全是尸体。我既害怕,又挂念你们,只草草探查了一会,就往回赶。谁想第二天就遭到了山里的野兽袭击,我受了伤走不快,万幸终于赶回了家。”林双虎大口喘着气,用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一旁的林小雯,早已哭成了泪人。

    林双虎瞪大了眼睛望向对面的张龄,歇了好一会,才缓缓接着说道:“张龄兄弟,我那天第一次见你,就直觉你是个善良可靠,有勇有谋之人……

    我死之前,将小雯托付给你,请求你帮我照看好她。”

    张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默默点头,用力握紧林双虎的双手,郑重应下。

    “玉衡宗已覆灭,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死之后,你把我化了,日后有机会,把骨灰带回镇远县宁边镇林家村吧……”

    “在我怀里,有本油纸包的书册,两个革囊,都是玉衡宗死人身上拾的,我怕撞见敌人,便只捡了这些,那种革囊我见李管事使过,能装许多东西,但愿你有朝一日能使着吧……

    小雯,好好听张龄哥哥的话……”

    用尽最后力气,草草交代了身后事,怀着无尽遗憾和眷恋不舍,林双虎阖上了双眼。

    “哥哥~~~~!”

    夜空中传来凄厉悲怆的哭号,惊得一阵鸦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