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一天晚上。

    六个猎人带个霍奇林吃过晚饭，在这山林雪夜里，更没有什么消遣项目，一时之间又睡不着，只能边聊天边消食。

    俱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听的人脸红脖子粗，浑不在意这儿还有个雏儿。

    霍奇林随意摆弄着篝火堆，又放进一些树干树枝，白烟袅袅，木质里的水分被一点点蒸干。

    等有人开始打哈欠，霍湉泯才开始指挥大家睡觉事宜。

    将大毛毡铺在三棵树组成的三角椎里，内部枝干已基本被砍除，余下外部枝干正好能够遮风挡雨。

    各人把毛毡一卷，加上篝火就在三角椎营房外，倒也不会有多寒冷了。

    “现在是八点差十分钟，我和大大守第一班夜，到十二点换二弟和二大，我会把手表留给你们，四点再叫醒老弟和家卫。”

    临睡前，霍湉泯作出守夜安排，见着霍奇林跃跃欲试，有点子哑然失笑。

    “奇林，你今晚休息，明天换你大姨夫，之后每天一人休息，咱轮换着来。”

    说出的话，就是最终决定，霍奇林略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按耐住好奇和兴致。

    乖乖的和二舅、老舅一起钻进三角椎营房里睡觉。

    照例照顾农场植物是必不可少的，旁人只看到他瞪着眼睛，双手在空中胡乱指点。

    也没发出声音，便也没人说什么。

    等弄好牛肝菌和人参，又给鸡鸭鹅和猪添了食料，霍奇林也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这一个下午，负重近五十斤在山林中攀登跋涉，确实是很让人受累。

    一夜好眠。

    生物钟照例五点过半时让霍奇林睁开眼，营房里鼾声此起彼伏，透过火光，两个人影被拉的很长，延伸到黑暗中。

    这一觉睡了九个小时，对霍奇林来说，是睡的饱饱的，再躺下去就该睡眠时间过长导致头疼了。

    那滋味，可比三天三夜不睡觉还难受。

    于是脱了毛毡，合身起床。

    通过小洞钻了出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守夜的老舅和大姨夫注意。

    “这就起来了？不再睡一会儿？等白天，没发生意外，可要走一天的路。”

    “害，十万里长征都不带怕的，还有啥子叫没发生意外？”

    坐到篝火边，顺口回了句。

    习惯了起床后马步、打拳，这不练一会儿，浑身还有些难受，可为了保存体力，哪有那条件浪费能量的？

    “意外啊？那可多了，遇上狼群、野猪群之类的，运气不好还可能撞上黑瞎子，甚至是罴。”

    霍奇林一愣，黑瞎子他知道，也有地方叫做熊瞎子，指的是黑熊，它还有一种更通俗大众的叫法，狗熊。

    但‘皮’又是什么玩意儿？

    “四去水，念罴，那玩意儿又叫人熊，站起来就和人背影一样一样儿的。

    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见着人就会攻击，而且喜欢玩弄猎物。

    狗玩意儿，鼻子可灵了，最好不要单独遇见它，单独见了只有一个死字立上头。”

    原来是棕熊。

    因着罴这个叫法很少用，霍奇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到大姨夫这样说，脑中就回想起《动物世界》中记录棕熊的影像。

    在日本、美国、欧洲都有不少棕熊吃人的报道，最有名的就是北海道三毛别罴事件：三天吃十人，怒吃一个村。

    许多国家都有派遣军队围剿食人棕熊的记录，凡是吃过人的棕熊，一定要第一时间杀死。

    因为吃人这件事儿，对棕熊来说，就如同黄赌毒对人一样，会上瘾。

    “遇上狼群、野猪群我还能理解，咋还能遇上黑瞎子和人熊呢？这俩兄弟不都是要睡一个冬天的吗？”

    老舅霍应诚翻个白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我就问你，如果你半夜饿极了，会不会醒？醒了是不是要去找东西吃？家里没吃的了，是不是会去外面找？”

    “睡一个冬天有个前提，是睡前要吃饱，如果没吃饱睡到一半当然会被饿醒，不醒过来，真一觉睡到开春，那早就被饿死了。”

    霍奇林若有所思的点头，却对老舅举的例子不予置评。

    这年月里，半夜被饿醒的人还少吗？能找到什么吃的？还不是硬挨到白天？

    “以前老人说，罴这玩意儿吃了人肉就会变聪明，吃的人越多，就越聪明，我还不信。

    直到四年前，我和你姨还没结婚，公社民兵队刚成立，那也是我第一次进山。

    就遇上一只人熊，聪明的紧，把整个民兵队耍的团团转，还被叼走四五个人。

    最后还是请来附近十几个老猎人，追踪了两天三夜，又死了仨，才把这人熊打死。”

    杨家卫说着经历，自个儿越说越害怕，扭着头四顾，就好像随时会有一只吃人怪物从黑暗中蹦出来。

    “行了吧，你可别吓着大外甥，小心崽儿晚上睡不着觉。”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霍应诚也有些汗毛倒立的感觉，搓着衣服，又向篝火靠近不少。

    就这样聊天打趣，也不会无聊了。

    又挨了两个多小时，山林里总算透出点儿微光，其他人也陆续起来。

    帮着收拾好东西，才又拿出干粮开始做早饭，照例还是馒头就腊肉鱼干汤。

    一口热汤下肚，驱走一夜寒凉。

    再休息一会儿，众人背上包，重新上路。

    越往前走，山林树木错的越开，枝干却一样茂盛，等又坐下吃了午饭，再前行两三小时，终于林木稀疏起来。

    “咱快到雪线了，现在往北走，找一找水源，我记得附近有一片内湖，咱今晚争取能在湖边扎上帐篷。”

    众人转向，走了两小时，能有三四个公里，几乎将要天黑，才见着一片湖区，还有那没了树冠遮挡的风雪。

    “这雪就下个没停，今儿个也没见着个活的，还说要让奇林见见血。”

    老舅这话多有抱怨，也不知是天气，还是没有遇见猎物，也可能两者都有。

    “想见着活的？明儿就有了，现在你可快点干活吧，这天眼看就要全黑啦！”

    说罢，霍湉泯指挥众人安营扎寨，锯树取木头的，撑开帐篷的，霍湉泯依然包揽了生火这件事。

    可别认为生火很容易。

    这冰天雪地，想要把火点着，没有固体酒精之类助燃物，可是有些困难。

    老猎人也费了一番功夫，清理出一片地方，再给生火的地儿搭了个棚，等三个用木头撑起的帐篷立上，篝火才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