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铃乓啷’

    锅碗瓢盆在碰撞。

    ‘噼里啪啦’

    灶火在欢快跳跃。

    霍奇林起来时，早已经天亮，虽然还是灰蒙蒙的，只有一层鱼肚白。

    院儿里传来声响，应该是大妹接过煮饭的活儿，于是霍奇林也不着急。

    打开我的农场，慢悠悠整了田地和小动物，才起身下床。

    “哥，你起来啦，我给蒸了馒头，炒了芹菜肉丝。”

    味道十分不错，以后可不能随便便宜了哪只猪，宁愿自个儿养着家里这颗小白菜。

    “对了，哥，今天学校五个班一起进县城，要带我们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

    霍奇林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听说好多人被抓啦，有个人，要不是昨天下午给人拦着，就不是被打的老惨了，快要被打死啦。”

    “说是工作，钱啊什么的事情。”

    啊？原来是这事儿。

    要不是霍澜珊提起，霍奇林还真就忘到脑后去了，郝蔚帼动作还蛮快的，这就把事情给解决完了。

    “知道被抓了多少人呐？”

    “我知道，我知道！”

    吃饭都堵不住老弟霍奇澍的嘴儿。

    “昨儿老师说了，抓了二十八个，给放了一个，所以还有二十七个，今天拉出来，明儿一早就要送他们上路。”

    “哥，送他们去哪里啊？是不是好玩的地方？”

    俩姐姐和霍奇林都翻个白眼。

    “吃你的饭！”

    霍澜珊拿起筷子，直接给了老弟脑袋一下响的，痛的他哇哇叫。

    “送他们去底下，喂花生米儿。”

    也不知道霍奇澍像谁？

    明明大哥大姐都聪明，二姐也是内敛的人，咋家里幺弟就那么蠢呢？

    “花生米好香的……”

    见大姐筷子又举了起来，小崽儿立刻改口：

    “别打，我知道是子弹，这不开个玩笑嘛。”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即便要死的是犯人，罪有应得，那也是活生生的人，起码要对生命有点儿敬畏。

    “整好，你们也别去学校了，一会儿和我一起进城吧。”

    今天十八，又是早市日，牛车早被杨开泰赶着拉人去县城了，四兄弟姐妹想进城，只能腿着去。

    吃完饭，收拾好，一人给披了一件大衣，锁好院门，就深深浅浅的踏着雪地往村口走去。

    去县城的路上，一点都不无聊，反而十分喧闹，大队上至少十分之一的人，都在往县城赶。

    犯人拉出来这种事儿，可有的热闹看的，丢一颗臭鸡蛋、一片烂菜叶，这年代的人觉得自个儿也是惩罚坏分子的一员，心里与有荣焉。

    民众就是如此朴实。

    等，雪地上泛着耀眼的光，这般好几个大队在路上汇聚的大叔大婶儿们，像抢着看猴戏一样，闹哄哄的涌进城。

    给大妹、二妹、老弟交待了一句，就放三人去和同学老师们集合，霍奇林转过脑袋，就往早市那边儿去。

    即使这段时间不做摆摊买卖了，也是要去看看情况，了解市场行情的。

    没想到几个知青想到一块儿了，刚巧在早市上碰上人，不止新知青，还有几个老知青。

    今年这批知青还没来多久呢，知青院儿里分成了三派。

    老知青那边，男知青十一个一个灶，女知青九人一个灶，剩下一男二女往常就是被排挤的，竟拎了挎，和新知青一起住北屋去了。

    早市这儿，就是十个人一起行动，隐隐以墨顾家为首。

    “院里三十个人，今天都来县城啦，谁不愿意看坏分子的热闹？我还在夏港的时候，爸妈都不让我凑热闹。”

    冼小凤嘟嘟嘴，有些不满。

    霍奇林大概也能理解一些，家里大哥在国外做生意，给整个家庭带来成分问题，因此父母不让幺儿去凑热闹，免得沾上什么麻烦。

    因为有热闹可看，早市上冷清不少，只有那么百十个人在逛。

    好东西没多少，惯常冬天里常见的菌菇之类山货，还有木匠手工生活用品，盆啊碗筷之类。

    走走看看，霍奇林在一老农摊子旁停了下来，筐里灰的、黑的、红的混在一起。

    灰的就是普通蘑菇，红的是新鲜红菇，黑的一团一团，霍奇林眼尖认了出来，不是黑松露还有哪个？

    这次上山，霍奇林就想采一些黑松露，可惜一直没找着，没想到会在早市上遇见。

    “大爷，您把这黑伞伞给我挑出来，我给您二元钱。”

    大爷乐呵呵的接了钱，就把黑松露给全挑了出来。

    这年月里，人都吃不饱饭了，能用野菌子换二元钱，那可是十几斤细粮，换做谁，都愿意做这买卖。

    再看一会儿，街上传来喧闹声，还有各种谩骂，接着是连续不断发动机的嗡鸣。

    这是坏分子被拉出来了。

    霍奇林离开早市，远远瞅一眼，见着后车斗上男男女女挂着牌，牌上用红字写着‘贪污犯’。

    也就不再挤进人群中去凑这热闹，转头，哼着调，离开县城。

    家里那三根豆芽菜倒不用他担心，一会儿自会由老师带着回学校，上午看了热闹，下午该上课还是要上课的。

    晚上，弟弟妹妹回来，满院飘香，霍奇澍忍不住多嗦了几口气。

    “哥，你在做啥好吃的？好香啊！”

    黑松露作为法餐顶级原料，鲜、香、味、口感当然都是顶级，霍奇林只是拿来煮汤，什么香料都没放，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

    就着大米饭，那是真叫做一个美味的享受。

    三根豆芽菜叽叽喳喳的说着上午县城见闻，一个说谁谁好惨，另一个说谁谁是败类。

    让他们见见世面也好，免得以后误入歧途。

    这一夜无风无雪，月也害羞的躲了起来，星星更是见不着一颗。

    霍奇林睡的很香。

    八小时的睡眠过后，又恢复了生物钟，五点半准时苏醒，摆脱了被窝的封印，开始一日之计。

    将弟弟妹妹送去上学，村里响起两声汽车喇叭鸣笛。

    不一会儿，院门被人推开。

    霍奇林钻出房门，见到一身军装、干净利落的郝蔚帼。

    “奇林，走着吧，专门来接你，这案子从你这开始，也要在你这结束，我带你去执刑场。”

    “另外，师部准备给你颁奖，虽然不是什么军功之类的，但这是一份荣誉，抓坏分子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