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特里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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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女孩们

    今天是进入五月的第二天,太阳刚刚落山。西边天空中,一团团棉絮似的云朵仿佛燃烧着的木炭,一片火红。它们从半空一直垂落到地平线,像是在追逐着太阳。

    落日镇,“瘸腿弗兰”酒馆,火光承载着人声一起从门户里迸射而出,只是火光落到了地上,人声升上了天空。

    酒馆里,弗兰·沃斯跟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柜台后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木酒杯。几位老顾客坐在他们的老位置上,或是大声闲聊,或是下棋赌钱。

    除了那些老客人,酒馆里还有四位新客人,从他们这两天的交谈中,弗兰·沃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那名浓妆艳抹、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是个鸨母,两名中年男人中,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是鸨母的车夫,那个瘦弱精明、衣着考究的人是新镇一家高档服装店的老板,另外还有一位年轻妖娆的漂亮女士,她是服装店的店员。

    除了他们的身份,弗兰·沃斯还听到了他们留在落日镇的原因,他们都在等人,好像还是同一拨人。

    下午的时候,弗兰·沃斯收到了克莱尔大师的通知,让他明天再送一批酒水和食物过去。

    弗兰·沃斯很费解,明明半个月前刚送过一次,装得满满的两大车。就那些东西,足够克莱尔和他的小侍女吃上大半年。怎么这才半个月,就又要送了?而且还是要的满满两大车,只是这次要的酒水比上次多了很多。

    第二天清晨,弗兰·沃斯早早便在酒馆门前,指挥着临时雇佣的搬运工,在往大车上码摞着酒桶。

    不过今天早起的并不只有弗兰·沃斯,鸨母和她的车夫也早早起了床。

    他们吃完早餐,鸨母找到弗兰·沃斯,付清了十几天的房钱,而后乘着马车向北离开了落日镇。

    鸨母是去见克莱尔的,距离鸨母上一次见克莱尔,也就是菲尔达拉让她给克莱尔带话的那一次,已经过去了十八天。

    中午时分,鸨母来到了法师塔。

    以往清静的法师塔如今充满了喧闹,佣兵们在法师塔一层的大厅里吵嚷着、嚎叫着、呼喝着。

    鸨母看着不远处法师塔敞开的门,狠狠翻了个白眼——一群粗俗的家伙。

    鸨母没有直接走进法师塔,而是先让车夫去通报。那群佣兵是什么德行,光从他们闹出的动静就可以想象了。如果径直走进去,即便是她,在克莱尔不在场的情况下,都免不了要和那些佣兵拉扯一番。

    车夫走进法师塔,一股刺鼻的酒精和骚臭味冲得他直皱眉头。大概二十来个佣兵正汇聚在餐桌旁吃着午餐,桌子上脏乱不堪,地上也满是泼洒的酒水和食物的残渣。

    佣兵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地观看着一场表演。

    只见一个头发散乱、丝缕未着的女人俯身被按在餐桌上,一名佣兵呼喝着,不停地往她嘴里塞着食物,另一名佣兵则一脸狰狞地站在她身后,双手掐着她纤细的腰肢,腰身来回晃动。

    至于其他佣兵,有的在不停拍着桌子,为女人身后的佣兵加油;有的在互相争吵,只是声音太过嘈杂,车夫只能勉强听到“呕吐”、“抽搐”、“她身上”之类乱七八糟的词;还有的只是单纯的在起哄。

    车夫在门口重重咳了一声,大厅瞬间安静,那些围着桌子的佣兵立刻警觉。他们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或别在腰间、或放在桌子上的武器,回过头看向门口。

    可是门口站着的只是个车夫,有几名佣兵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去;还有几个已经拿起武器的家伙,将武器重重砸在桌子上,同样骂骂咧咧;更多的人是发现来人没有威胁后,又开始哄闹起来。

    “克莱尔大师在吗?”车夫见没人搭理他,主动朗声问道。

    “在楼上。”不知道是谁在回答。

    “谢谢。”车夫这一次声音不够大,话语刚出口就被喧闹声淹没。

    车夫走过大厅,来到楼梯口,对着楼上朗声通报鸨母求见克莱尔。

    在得到克莱尔“让她上来”的回复后,车夫便转身准备离开法师塔。也就是在这时,佣兵们的喧闹声达到了高潮,好似在庆祝什么。

    这场“庆祝”肯定与那个女人有关,车夫面无表情地看向女人,是个年轻女孩。她瘫倒在桌子上,一边抽搐着一边剧烈呕吐,食物从她嘴里不停涌出,神情看起来痛苦不堪。

    有的佣兵开心的大笑着,有的人则在低声咒骂。女孩身后的佣兵一手托着女孩的腹部,不让她滑到桌子下,一手高举,仿佛是在宣示胜利。

    车夫别过头,在远离佣兵们的角落里,还有三位不着片缕的女孩,她们蜷缩着挤在一起,仿佛待宰的羔羊。

    车夫在看着她们,她们也在看着车夫。她们神情麻木,仿佛没看到桌子上那名女孩的遭遇一样。车夫的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出了法师塔。

    鸨母在车夫的陪同下走进法师塔,她掩着鼻息,紧皱眉头,厌恶地扫视了一眼盯着她的佣兵。

    被折磨完的女孩瘫坐在冰冷的石制地面上,她低垂着头,嘴边和脸颊沾着呕吐的污渍,身体上一道道青紫色的淤伤,双腿间还有干结的片片血渍。

    鸨母走到女孩身边,递给她一张沾满了香味的手帕。

    女孩抬头看了鸨母一眼,她灰暗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没有接过鸨母的手帕,转而又低下了头。

    女孩的眼神鸨母见过,十几天前,洛瑟莉就是这样的眼神。

    鸨母收回手帕,她在佣兵们的起哄声中,走上了二楼。车夫则停在楼梯口,转或身目不转睛地看向法师塔外。

    法师塔二层是克莱尔的书房,周围的巨大书架摆满了书籍,只有中间对着房门的位置有一张书桌,书桌两边摆放着灯架,灯架上烛火摇曳,照亮了略显昏暗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