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莉莉娅的模样就像一个少女一样，用食指抵着自己的脸颊，“就是一场游戏啊！”

    “信仰游戏，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怎么样，好听吧？”

    阿诺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激动。

    但是他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信仰游戏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玩家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就算是神明，也不会无聊到把一群死人从异世带过来只为了玩游戏吧？”

    莉莉娅的神情稍稍严肃了些,“当然，阿诺，我想你很清楚，什么叫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们想从玩家身上得到什么？我呢？”

    “玩家是异世的灵魂。你知道吗？我们这个世界，最缺的就是灵魂了。”

    莉莉娅用食指轻轻地在杯沿画圈圈。

    “缺灵魂？”阿诺皱眉，一个世界缺灵魂,这个听着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玩家就是异世死亡的灵魂，游戏之神通过游戏这个媒介,将死亡的灵魂引进这个世界，才能化解当前的危机。”

    莉莉娅微笑道：“所以这是一种双赢的选择。我们给死人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生命，而他们在融入我们的世界后，也能延续世界的生命。”

    “双赢……这个世界已经危险到这个地步了吗？”

    “以普通人的生命长度，末日的确还很遥远，但对于神明来说，就是近在咫尺。就像那些妖精，他们那样帮你，不也是为了给自己在未来博一条生路吗？”

    阿诺沉思，没有立刻说话。

    “现在，所有的神都动起来了。死神联合镜、梦两神想将命运压下去。海神和太阳神冷眼旁观未必不是想在最后也得一份利。但祂们谁都没有游戏之神看得远。就算能屠神，也不过是短暂延续世界的生命，真正的解决方法，还是补充这个世界的力量。要补充，最快的方法自然是从别的世界那里借。”

    听了莉莉娅的话，阿诺突然开口，“如果真的只是引进灵魂，那直接让异世灵魂带进这个世界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设定成游戏，还允许他们死后重生？游戏不是能轻易改变他们的记忆吗？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必须遵守的规则？”

    莉莉娅露出惊奇的神色，向前探了探身体，“你发现了？”

    她抿唇微笑，“毕竟是异世的灵魂嘛，想要彻底吸收，自然需要一番磨合。”

    “磨合之后呢？费了这一番功夫，总不会让玩家们就那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吧？”

    “……”莉莉娅歪歪头，她看着阿诺，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在流转，“亡者的灵魂通过两个世界的裂缝来到这里。如果他们选择进入游戏，便是自我意识同意来到这里。灵魂便不会排斥异世的吸收。”

    她举起了一根手指头。

    “当玩家接受游戏赋予的力量，学习这个世界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变强，改造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就是和这个世界的第二次融合。”

    莉莉娅又举起一根手指。

    “当他们在自以为的游戏中死亡，灵魂经过分离和新的融合,便更加适应这个世界。”

    莉莉娅举起第三根手指头。

    “但是,每一次的融合,都会让他们原本就不强大的灵魂变得脆弱。当他们经历一两次，强大一些的三四次死亡，灵魂就会因为多次洗礼，彻底崩解。”

    莉莉娅将所有手指头收回，握成一个拳头，还攥了两下。

    “这样的灵魂，就可以被世界吸收了。你应该明白，嚼碎了，更好吸收。”

    阿诺向后一靠。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玩家和游戏的真相。

    这样的信息本应该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莉莉娅给他的那一杯黑茶，阿诺并没有觉得头昏脑涨。

    反而在**的战栗中，感受到一种平静。

    “这样也算双赢么？”他轻声问道。

    “怎么不算？毕竟那些玩家原本就该死去了。在死后，还能得到如此精彩的第二段生命，这是他们的幸运才对。”

    如果代价真的像莉莉娅说的那样，阿诺不得不承认，他也觉得这样其实还不错。

    但阿诺心中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如果玩家一直不死，不断提升，岂不是会越来越强大？”

    “游戏当然是有等级上限的。那些玩家除非得到高等级存在的帮助，不然几乎不可能进阶到传说级。事实上，连能称为英雄级的也很少。就算有，寥寥几个也无关紧要。而且，你认为那群缺少顾忌的玩家，真的能在越来越危险的世界，安稳成长吗？”

    莉莉娅说得没错，就算玩家认为死亡就要删号重来，但在游戏中，他们也会比现实少了太多顾忌。

    总作死，自然早晚会死。

    阿诺一时没有找到突破口，转而问：“那我呢？”

    他想起那个记忆中，早已被挖空的中心树。

    他不知道那个记忆是否是真的，是不是莉莉娅篡改后的记忆。

    但中心树内部的空间，很可能真的存在。

    那么，当初莉莉娅是否也曾经想那个记忆中一样，也曾躲在中心树内部的空间里，观察自己的孩子呢？

    他不想暴露自己同为穿越者的身份，毕竟无论是巴尼还是莉莉娅，都是比他强大的存在。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已死去，被其他人占据了身体，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虽然阿诺并不认为，一个抛弃孩子，十年不管不顾的人，能有多爱他的孩子。

    但是他也要防范这两人成为他的敌人。

    “为什么我也有一部分游戏的能力？”

    阿诺并没有提自己的具体天赋。

    “我以为这个原因你已经知道了。巴尼不是告诉你，你的体内已经拥有了游戏神徽吗？”

    “那个神徽，是你们给我的？”

    “对。当初我和巴尼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在枯叶村附近，建立了供玩家登录的轮回之间。另一件，就是剔除你身上的命运神徽，换上游戏神徽。”

    阿诺“腾”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莉莉娅。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神弃者，是你们……是你们，拿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神徽？”

    要不是那杯黑茶的力量，阿诺现在恐怕已经暴跳如雷。

    天知道，为此，他憋屈了多少年。

    当初阿诺放过了一干对他充满敌意的枯叶村村民，并不是他多么正直善良，而是以他当时的身份，根本不允许做出过激的行为。

    以他当时神弃者的身份，想在这乱世寻求一个安身之处，就要低调。

    不然，教会的人对他，一开始就不是冷淡，而是充满敌意了。

    阿诺不明白，既然他们刻意抹去自己身上的游戏神徽，那当初为什么不带着自己一起走？

    要留小阿诺独自面对所有的诋毁？

    如果当初的小阿诺没有死于惊惶，也许现在的阿诺就不会穿越过来。

    莉莉娅睫毛轻颤，仰头看着明显压抑这愤怒的阿诺。

    “你已经长这么高了。”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当初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看着莉莉娅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阿诺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有的真相是问不出来的。

    阿诺又坐回去。

    在和巴尼相处的一段时间，阿诺曾有几次徘徊。

    他也偶尔也会想，当初巴尼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会丢下那么小的孩子。.bu

    可是听了莉莉娅的话，他觉得，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这预谋埋得太深，他现在还没办法探究清楚。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们就做正事吧。”

    阿诺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解决身体和灵魂实力已经不匹配的问题。

    巴尼说，找到奇迹之门，就能弥补他身体的孱弱。

    莉莉娅微笑，“已经开始了哦。”

    阿诺一怔，便感觉身下的椅子突然变形。

    他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却发现四肢都没有了力气。

    椅子变成躺椅，阿诺仰头看到了天顶。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安静地等待莉莉娅接下来的动作。

    莉莉娅站起来，桌子椅子都融入地面消失。

    她走到阿诺身边，单手按在动弹不得的阿诺胸前，随后，那只手边在阿诺的注视下，按进了他的胸膛。

    可是阿诺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胸口处冰凉，像放了一块冰块。

    随后，冰凉从胸口向四肢大脑蔓延，阿诺的眼皮开始发沉。

    在他合眼的一瞬间，突然听见莉莉娅低声说：“其实你的身体，在你十岁重新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跟不上你的灵魂了。”

    莉莉娅空着的另一只手轻轻点在阿诺的额头，看着他猛然睁大又闭上的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等阿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幽灵船上。

    他猛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幽灵船船舱的长椅上。

    他握了握拳头，能感受到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力量。

    原先身体与灵魂不匹配造成的虚离感完全消失不见。

    不但如此，他也彻底从大师级跨进了英雄级。

    而且，浑身充满了力量，一举一动一间，运用自如，毫无滞涩。

    阿诺稍稍运起体内的源能，便感觉力量随时可以喷薄而出。

    有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壮阔之感。

    如果现在再使用神徽的力量……阿诺怀疑自己已经能达到英雄级的巅峰——虽然是短暂达到的那种。

    小杰尼正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阿诺终于注意到杰尼。

    “我是怎么回来的？”阿诺问他。

    杰尼低头俯身，比原来还要恭敬。

    “大人，您，您是被一个女人送回来的。”

    “紫色头发的？”

    “是的大人。”

    阿诺想着自己昏睡前，莉莉娅说的话。

    “难道莉莉娅、巴尼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虽然那两人的亲情不值得期待，但如果阿诺是他们的孩子，彼此之间倒还能缓和。

    可现在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来自外界的灵魂，甚至侵占了他们孩子的身体……

    “不过换个方式想想，我倒也不用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了。”

    阿诺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既然他们早都知道，还如此扶持我。肯定有所图谋。看来游戏神，也在我身上下了注。”

    这个世界因缺少灵魂而走向末路，可是这些神明的选择却如此奇怪。

    看来所谓的末日，还另有内情。

    他坐回躺椅，悠闲地拍打着扶手，心中思索事情。

    站在旁边的杰尼偷偷瞄了阿诺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主人的气势越来越可怕了。奇迹之门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让我感觉主人看着都……不像个人了呢？”

    不管杰尼的胡思乱想，阿诺思索一阵，又问他：“离壬、小黑还有其他人呢？”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体的改造让他完全不知今夕何夕。自己被莉莉娅送了回来，但其他人呢？

    杰尼小心地回答：“送您回来的女人说，小黑和离壬小姐都被送到了他们想去的地方。”

    然后，他高举双手，递上来一个东西。

    阿诺接过来一看，是离壬曾经用来镶嵌生命树种子的项链。

    拿到项链，阿诺便知道，离壬这是告诉自己，她已经找到了能复苏生命树种子的地方。

    所以，她不能再和阿诺同行了。

    一场旅程，还未正式开始，就宣告终结。

    “她倒是会助人为乐！”阿诺收起了项链，将它好好地放回了贝壳里。

    他长舒一口气，缓解着心中些许不适。

    “就不能认真道个别再走吗？”

    阿诺又问起黑凤梨。

    “这个……那个女人没有提过小黑去什么地方了。”

    阿诺想了想，也就先将这件事放下。

    黑凤梨是个玩家，而莉莉娅又是游戏之神的人，照理不会伤害他。

    至于黑凤梨想去什么地方……阿诺觉得，既然有现成的传送门，黑凤梨很可能去找飞飞或者桐木。

    莉莉娅很可能也是游戏神神使。

    不过她要比普通神使厉害得多。

    如果游戏神将来成立一个教会，莉莉娅说不得就是大主教之类的角色。

    见阿诺不再问，杰尼又小心翼翼地说：“主人，雪莱也在船上。我让他在甲板上等您。”

    “雪莱？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在混沌海吗？”

    “回主人，我们已经离开混沌海好几天了。现在，现在马上就要到达加斯基尔塔南岸。”

    阿诺腾的一下站起来。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