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曼不知道小米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一个十岁的少女，再多也就是淘气。

    可是自从她在死神殿经历了不为外人所知的选拔后，性格就变得让人捉摸不定。篳趣閣

    时而还是那个直白的乡村少女，时而却杀起人来毫不心软。

    卡曼虽然已经被迫跟小米待了一阵，可还是不能判断她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

    比如，刚刚小米说要杀了他避免麻烦,他真的从小米身上感受到了实质的杀气。

    小米盯着卡曼，食指不停地点着拇指，似乎还在犹豫。

    卡曼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对方明明花了大力气把他从死人碑带出来，怎么就突然就要杀了他？

    可卡曼又不敢赌。

    就在他感觉小米即将出手时，小米又突然站起来望向四周。

    “有人追来了，我们走。”

    她扭头朝南方跑，卡曼愣了一下,还是选择紧跟上去。

    既然小米刚刚说了我们……那应该还是不准备杀他的……吧？

    在两人离开后不久。

    一行黑衣拢纱的男人骑马来到了绿洲附近。

    其中一人下马走进小绿洲，拿出一个灵盘检查一番,然后又快速跑回来。

    “确定了，是耶米娜的气息。”

    “这个耶米娜，竟然又跑回来了。怎么办，要不要把南行的大祭司找回来？”

    “先等等，这也许是耶米娜以前留下的行迹，专门用来混淆我们的。还是听大祭司的安排，按照原来的追踪路线，多方围剿。”

    探查的人则建议，“但气息是肯定没有错的。要不我们多留一些人沿着这个线索追踪？”

    其余几人低声议论一番，决定同意。

    毕竟这一次，他们是切实地抓住了耶米娜的行踪。就算知道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也不能轻易放弃。

    为首一人开始布置任务。

    “你们几个沿着原来的路线与其他人汇合。如果所有人都没有耶米娜的线索，便请大祭司派人过来支援我们。我会沿途留下记号。”

    众人点头，然后策马按照为首之人的划分，分头行动。

    为首的黑纱人戴着四五个手下，调转马头，朝着死人碑的方向前进。

    可是刚走没多久，荒漠上突然起了风沙。

    这风沙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前路。

    “怎么会突然起沙暴？”为首的黑纱人连忙让手下聚过来，大家把马聚成一圈，躲在里面。

    虽然突然遭遇了沙暴，但是几人不慌不忙。

    常年在荒漠中行走，他们早就习惯了这里恶劣的气候，面对沙暴也不止一次两次。

    在马匹高大的身形勉强帮他们挡住过多的风沙后，几人立刻开始在地面布置法阵。

    没多久，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屏障升起，将几人和几匹马都笼罩其中。

    屏障里再不会受到风沙侵扰。

    “看着样子，没有大半天是停不下来了。”

    “没关系，我们不能动，耶米娜也跑不了。”

    “抓紧时间休息吧。”

    几人松了一口气，屏障内安静下来。

    然而这群开始休息的黑纱人却不知道，这场他们以为会遮天蔽日的沙暴，其实在离开他们的屏障五十米外,就已经消散无踪。

    晴空万里,烈日炎炎,空气在扭曲，土地在炙烤下干裂。

    阿诺站在已经裹成一个巨大沙球的伪沙暴旁，看着那个沙球越来越密，越来越小，最后整合成一个大黑球。

    也不知道里面那五个人怎么样了。

    阿诺抬手往下一按，地面裂开，整个黑球陷入地下。

    最后大地合拢，除了地面颜色与周围有些不同，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阿诺转身离开，留下满地寂寥。

    过了不久，阿诺如法炮制，又解决了另一伙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留了一个活口。

    他坐在高高的沙堆上，俯视着被沙子形成的锁链捆绑住四肢的黑纱人。

    被捆住的俘虏勉力扬起脖子，也只能看见阿诺的一双黑色长靴。

    “敢在加斯基尔塔偷袭祭司，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虽然被俘虏，但他并不惧怕。

    “你们追踪的耶米娜是什么人？”阿诺双臂搭在膝盖上，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俘虏。

    那俘虏眯起眼睛，“你找耶米娜？你是什么人？”

    “啧。”阿诺咋舌，手指一动，地上的沙子瞬间收紧。

    “呃……”俘虏被扼住喉咙，一张脸顿时通红青紫，被彻底摁进土里。

    “是，我，在，问，你。”阿诺一字一顿地说。

    俘虏在地上抽搐着。

    阿诺又慢慢放松了沙子的束缚力。

    “呸！”黑纱人依旧不屈服，抬头吐出嘴里混着血的沙子，“敢对祭司殿的人出手，你别想活着走出加斯基尔塔。”

    阿诺皱眉，这个人出乎他意料的顽强。

    阿诺手指再一动，束缚着俘虏手脚的沙子突然收紧。

    那些砂石无视了一位职业级的肉身强度，直接累断了他的四肢。

    鲜血顿时涌出来，染红了一片。

    男人惨呼一声，浑身抽搐。

    随着大片鲜血的喷涌，他的脸色也由黑转青，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不过阿诺并没有让他等死，而是用沙子封住了俘虏的断肢。

    “你不怕死也没关系，我可以让你的死亡变成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可以感受自己被慢慢地，被一片一片地切下来……”

    阿诺的话音刚落，封住俘虏伤口的细沙又化作坚韧的细线，像切水果一样，轻易地把俘虏的四肢端头切下来手指粗的一片。

    黑纱男再次惨呼一声，但随后就将额头死死顶住地面，嘴里一直喃喃念叨着什么。

    阿诺仔细听，对方并不是在咒骂，而似乎是在做一种祷告颂念。

    所以说有信仰的人，有时候真的是非常难缠啊！

    加斯基尔塔的祭司们更是出了名的固执。

    他们认为人死后会前往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在那个世界，死神才是一切的主宰，不像活着的时候，七神并立。

    所以加斯基尔亚的祭司并不畏惧死亡，他们有时候会很愿意为了信仰去死。这样他们就能在新世界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美好的生活。

    像这样信仰坚定的人，你一味地动摇对方的信仰根基是没有用的，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阿诺站起来，两步走到俘虏身侧，后者不为所动，似乎已经坚定要用毅力撑过酷刑。

    “你是认准了死后可以得到死神的青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根本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前往神国。”

    后者仍目空一切，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卸下命运神徽，装备死亡神徽。】

    阿诺伸出右手，掌心凝聚出黑色的光晕。

    “如果你对死神的力量很熟悉，应该明白，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继续收拾你。”

    阿诺试想过对方可能有很多反应，可能是露出一些畏惧，也可能不为所动。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视死如归的俘虏，在看见自己手中的黑色光晕后，却愣住了。

    随即，他脸上的惊讶渐渐变成了狂喜，等他再次望向阿诺，双眼已经流出泪水。

    “天啊，上神，您是在考验我的忠诚吗？”

    男人双唇颤抖着，似乎想要对阿诺伸出双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后，就将额头紧紧地抵在沙地上。

    阿诺收起手中的黑芒摸着自己的下巴。

    “你，叫我什么？”

    “上神……”男人颤抖地说，又抬起头，脸上因为泪水沾满了沙土，“我就知道，您没有抛弃加斯基尔亚，一切的苦难都是您给予世人的考验。”

    阿诺缓缓站起来，“我不是你们的上神……这件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对方一愣，但是突然恍然大悟般地点头，“是的，我明白的，您不是……是我祈求，能侍奉于您。”

    片刻后，阿诺放开了男人。

    对方的手脚并没有离体太久，还不等阿诺做什么，对方就自己默默地接上了手脚，甚至都不需要阿诺治疗。

    等男人能从地上爬起来，最先做的就是再次跪下，亲吻了一下阿诺脚前的土地。

    阿诺再次皱眉，等男人直起腰来仰视他，又立刻恢复了漠然的神情。

    男人虽然没有得到阿诺的回应，但仍然激动得手脚颤动。

    “上……大人，您降世是想挑选真正的圣女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把阿诺关于耶米娜的问题堵回去了。

    阿诺招手，地上的沙子汇聚成一张躺椅，阿诺躺上去，才慢悠悠地说：“我已经很久不曾关注加斯基尔塔了，看来这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见阿诺躺下，男人没有半分疑惑，他跪坐在阿诺侧边，方便他听自己说话。

    “神许久不曾回应祭祷，这段时间来，每次选圣女，都是那群老骨头自行决定的。所谓的圣女……”男人努努嘴，“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花瓶而已。”

    阿诺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死神，但听他的称呼，似乎还不完全是这样。

    那么所谓的上神又是对谁的称呼呢？死神的眷者还是神子？

    “现在的圣女已经这么敷衍了吗？”阿诺轻笑一声，转回话题，“那耶米娜呢？她也是备选圣女吗？”

    男人一惊，突然回想起来阿诺一开始就表现出对耶米娜的兴趣，这回他可不敢再推脱，立刻回答：“耶米娜是死神殿选中的祭礼。她原本应该听从大祭司的吩咐，一同主持圣女的选拔。可是她却突然逃跑了。”

    “她为什么要跑？”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耶米娜毕竟不是加斯基尔塔本地人，其实很多人都认为她无法胜任祭礼一职。”

    阿诺眨了一下眼睛，“既然她不是本地人，为什么能成为祭礼？”

    男人立刻回答：“因为她是唯一一个通过了时间流逝考验的人。”

    阿诺不知道什么是时间流逝考验，但他能感受到耶米娜身上的生命力在剧烈地燃烧。如果这样下去，不加干涉，她会在一年之内，身体崩解，变成一团如烈火烧过的灰烬。

    男人还在说着：“当初是以为神使大人看中她的潜力，派人将她带回来。不过我们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能通过那最难的考验。后来，她被大祭司赐名耶米娜。很多人都认为，由耶米娜做祭礼，就能选出真正的圣女，重新得到神的垂青。”

    “我看到她身上的生命力已所剩无几。这种消耗如果不能尽快补充，恐怕她坚持不了多久。”

    “是的，大人。正因如此，这次大祭司将提前召开圣女选拔。生命力的消耗是不可逆的，大祭司也不可能消耗死神殿的积累来延续耶米娜的生命。不过只要选出真正的圣女，耶米娜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她可以和剩下那些备选圣女一起，成为新圣女的养分。”

    “来得及吗？”

    “大祭司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肯定能把耶米娜抓回来的。等抓回她，就会立刻举行圣女大典。”

    阿诺的手指再椅子上敲了敲，终于起身站立。

    “你们已经找到耶米娜的踪迹了？”

    “还没有，不过大祭司已经做好了准备。”男人将大祭司为抓捕耶米娜做的准备全都说出来。

    阿诺听了，点点头，他侧头看向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大喜，“大人，我叫——”

    “算了，”阿诺又突然打断他，“那不重要。”

    阿诺“算了”的话刚说出口，男人身下的沙子就突然化作猛兽，一口将人吞下。

    当阿诺说完整句话，血液已经从猛兽闭合的嘴巴里汩汩流出。

    随后，沙子猛兽又钻回地下，风沙吹过，很快就掩盖了地上所有的痕迹。

    阿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又过了一天一夜，雪莱坐在马车顶，怔怔地望着前方。

    一天前，阿诺让他在这里等着。

    既然要等阿诺，雪莱便让李赫部族的人原地扎营。

    虽然李赫部族很担心会延误了圣女大典——毕竟当时中心部催得很急——但也不敢不听雪莱的话。

    此时营地虽然看上去井井有条，但每个人的心里都焦躁不安。

    在发现祭礼大人不辞而别后，等待了一天的李赫部族的备选圣女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马车里休息。

    跟五六个人挤在一辆马车里，着实不舒服。

    她脸上还带着面纱，除了用餐、睡觉，一刻也不会摘下来。

    此时，这位李赫部族的备选圣女掀开马车的纱窗，偷偷瞄了一眼雪莱，又很快收回目光。

    她转头对身后的侍女说：“这样下去不行，再等下去，恐怕就要延误大典了。”

    不能参加大典事小，可要是因此是李赫部族被中心部斥责就糟了。

    侍女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同样无措的侍女，李赫部族的备选圣女深吸一口气。

    “我去找那位大人商量一下，让我带几个人先走。贡品和车队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