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大仲的青楼可以通过尾缀判断它的规格,高等青楼尾缀通常是【院、馆、阁】,低等的多为【班、楼、店】。
当然,妓院不在此列。
临江郡最著名的青楼,当属临江院。
临江王早年不近女色,可自打修为被废、贬到临江后,便成了临江院的常客。
后来,干脆就将临江院当作自家宅院,不许外人进出。
仲二世见状,自然喜出望外,非但没有责罚,还特地挑选十个美女送到临江院,供临江王消遣。
午后,临江王正在酒屋听曲观舞,忽听一个小厮进来报告:“大王,有个叫管张的中年男子求见。”
临江王微微颔首:“叫他进来吧。”他饮了杯酒,脸上微醺。
俄顷,一个身穿华袍的中年男子进屋,对着他抱拳作揖:“大王。”
临江王笑问:“管张,你不是一直在外游历吗?怎么有空回临江了?”
管张笑道:“有些小事。”言讫,他向临江王使了个眼神。
临江王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朗声道:“都退下吧。”
“是。”
待到众人退去后,管张方才上前说道:“大王,上月我游历至翠滨县,发现一个武学奇才。我以身法秘籍鹤影蛇形试之,大王您猜怎么着?”
临江王思忖片刻,问道:“他一月便学会了?”
管张花了三个月才学会,临江王预估一个月,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管张摇了摇头,也不再卖关子:“他一眼就学会了。”
临江王诧异道:“竟有此事?”
管张笑道:“更令人吃惊的是,短短一旬,他就把鹤影蛇形升到了小成境。”
临江王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在哪?我要见见他。”
管张无奈地摇了摇头,回道:“临江郡大牢。”
临江王不解:“他一个翠滨县的人,怎么被关到临江郡大牢去了?”
管张叹了口气:“我来见大王,便是为了此事。”
说罢,他将江沉杀猪妖、杀捕快、殴打蒋海亮以及当众击杀田郑虎的事统统告知临江王。
临江王闻言,颔首道:“当真天赋卓绝,少年侠气。若是能将此人收于麾下,对于国运凝聚大有裨益。只不过.....”
管张笑道:“大王不必担心,我已准备好对策。”
说罢,他取出一卷用指血写满的布帛,上面陈述了江沉仗义除恶、含冤蒙尘之事。
“大王只需出面,以不忍侠士蒙冤为由即可。”
“不需要动用我们的暗子?”
“正是。”
临江王思虑良久,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血书,怕是不太够。”
突然,一个小厮隔着门高声道:“大王,有个叫孙忠正的人想要见您,自称是翠滨县捕快,说是有急事。”
临江王朝着管张投去询问的目光。
管张收起布帛,微微点头。
俄顷,孙忠正在小厮引领下见到了临江王。
他跪倒在地,从背上解下书卷,用双手举过头顶:
“卑职见过大王。鄙县有一名捕快名叫江沉,为人正义,深受百姓爱戴。却因打死地方豪强,含冤入狱,希望大王出手相救。”
临江王看了一眼孙忠正举着的书卷,问道:“你手上的是什么?”
“万民书。”
临江王一怔,看向管张。
管张神情亦有诧异之色。
俄顷,俩人相视一笑。
.....
翌日,菜市口,邢台上。
江沉双手被麻绳锁缚,脖子后插着一根木制斩条。
他眼珠左右转动,想要在围观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然而,许久未曾找到。
台下百姓议论纷纷,猜测这个陌生少年的来历。
有说是梁上君子,有说是绿林人士,有说是当街行凶,有说是强抢民女....
艳阳高照,时至晌午。
蒋何军姗姗来迟。
他头顶乌纱,缓步来到江沉身旁,用传音术说道:“小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来日方长,莫要自误前程。”
江沉啐了一口,不理他。
蒋何军皮笑肉不笑地劝道:“我知道你小子胸有正气,爱惜名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你以为一死了之,便能如愿了吗?”
江沉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蒋何军语气阴寒:“若是你不愿成为我的死士,我便毁你名声,再处以极刑。”
江沉表情一滞,随即冷笑道:“这倒是符合你们蒋家的作风。”
蒋何军嗤笑一声:“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道,一个人的好坏,不是看你做什么,而是看世人给你什么样的评价,尤其是官府方面。”
他用一种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接着说道:“想要好的风评还不简单,只要官府造势,再十恶不赦的人,也能给你包装成圣人。反之亦然!”
蒋何军盯着江沉,最后四个字特意加重语气。
见江沉不语,蒋何军招了招手。
监斩的官员展开手卷,大声念道:
“翠滨县捕快江沉,奸盗之后。
早先拒绝纳税,打死县衙捕快。
县令吕丘符惜才,免他死罪,令他戴罪立功。
岂料此子不知悔改,当街行凶,殴死数人。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太守替天行道,处江沉以腰斩,即刻执行。”
百姓闻言,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又是拒税,又是杀人,当真该杀。”
“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还不珍惜,唉,没救咯...”
“这样杀他也太便宜了,你看他身上连一处伤口都没有。应当处于极刑,折磨致死!”
“这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
蒋何军满意地颔首,随即笑眯眯地看着江沉,问道:“小子,要是还不愿回心转意,就说两句遗言吧,免得如鲠在喉,死不瞑目啊。”
这狗东西,非但要我诬我名声,甚至连死去的老爹都不放过。
“行,这么想听的话,我就给你说两句。”
江沉昂首挺胸,语气清冷嘹亮:
“我江沉一生行事,上不负天,下不愧民,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原本嘈杂的菜市口瞬间静如三更。
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般豪言壮语?
百姓们重新审视这个待斩少年。
一个作恶多端之人,能够不避生死,问心无愧?
江沉冷眼看向蒋何军,继续说道:“我江沉杀恶吏,诛暴民,只恨力有未逮,没能杀的了尔等狗贼!”
蒋何军脸色倏然变红,而后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黑,额头青筋暴起,浑身止不住颤抖。
“斩....立刻给我斩首示众!”
侩子手扬起鬼头刀,正欲行刑,却听有人大声道:“刀下留人。”
江沉闻言,长出一口气。
总算来了,非得最后时刻才出手是吧?
江沉虽然嘴上大义凌然,心里其实慌得一匹。
他终究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以为自己没救了。
让他给蒋何军卖命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干脆先把逼装了,然后完结撒花。
实在不行再穿越一次,如果可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