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远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萧叔叔，我妈醒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萧俊摇摇头，道：“不了，清远，既然她醒了，我就回去了。你多陪陪她吧。”说完，他起身就走。

    “萧叔叔，难道，你不想去看看被你伤害的女人吗？她为什么自杀，你难道不想问问她吗？”福清远冷冷的道。

    萧俊站住，愣了好久，道：“她，我不欠她什么。就是欠她的，我和李兰馨也已经还清了。”

    “李兰馨？难道，你以为，她还会原谅你吗？”福清远的声音冷到冰点。

    萧俊缓缓转回身，看着福清远冷峻又愤怒的表情，道：“无所谓了，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万向厂不是已经停了吗？马上就会清算资产。我破产了。也无所谓了。我家破人亡，可以还你妈妈当年的任何恩情。”

    他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张很旧的纸，递给福清远，道：“这是当年在我新婚时，你母亲给我的一封信。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现在，你转告她吧：我是曾经很喜欢她，很仰慕她，但是，我身边已经有李兰馨了。即使我们已经离婚，她不再属于我，事实就是事实。改变不了。”说完，转身而去。

    知道郑梅自杀，凌兰也很吃惊。发生了什么事，是为了拆散福清远和自己吗？

    对这段感情，凌兰第一次没有了安全感。其实，一直都没有安全感。

    发消息问：清远，你母亲怎么样了？抢救过来了吗？

    对，最重要的是生命，如果生命没有了，他们也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消息发出很久，也没有回应。凌兰感觉手机越来越沉重。心里也越来越慌乱。海誓山盟，有时候是最脆弱的吧？

    拿着手机，慢慢在沙发上睡沉。醒来时，自己却躺在床上。

    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沙发上躺着的。难道是清远回来了？

    她立刻起来，发现床头桌上有一张纸条。

    老婆，我回来时你睡了，没忍心吵醒你。我母亲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还要回医院。你自己在家，好好保重：爱你的……远。

    凌兰拿出手机，打开信息：脱离危险就好，你好好在医院吧，有事告诉我。

    随手转了十万给他。毕竟在医院，用钱的地方多。

    福清远没有回信息，钱也没收。

    凌兰到公司，对王越道：“清远看着他母亲呢，万向的事，还是你去办吧。”

    王越叹气，道：“凌兰，站在公司角度，我觉得继续合作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站在你的角度，还有这个必要吗？你是怕福清远离开？”

    王越的语气里，有淡淡的醋意。

    他说的，凌兰当然知道，但是，自己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了，为了清远，东方厂的这个骂名，她不想让清远背上。

    “王越，是我太冲动了，你就当是我一个私心，为了清远好吗？他毕竟是东方厂养大的。”

    王越知道，凌兰一切都是为福清远，心里淡淡的有些愁苦。

    但是，这个自己考察的厂子，与萧俊搭档也很不错。他对这个厂也是有感情的。

    “好吧，我是为了清远啊。要不然，我会亲手把向远厂灭了。”王越故意把话说的决然。

    凌兰苦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谢谢你，王越。”

    王越扯扯嘴角，强挤出了一点笑，道：“凌兰，我只想告诉你，你一定要幸福。”

    凌兰垂下眼睑，避开他疼痛的目光。

    几天后，王越敲开了萧俊的大门。

    看到他的到来，萧俊迟钝的愣了一下下。苦笑道：“王总，你是来打落水狗的吗？呵呵，我等你好久了。”

    萧俊转身进了屋。王越进来，随手关了门。

    萧俊满脸憔悴。头发似乎已经很久没洗过了。毛毛的显得很稀疏。

    王越看着满屋子凌乱的酒瓶，道：“是啊，落水狗人人喊打。但是可惜，落水狗身后是东方厂。谁让东方厂养育了福清远这样优秀的孩子，也曾经给了凌兰第二次生命呢？”

    王越推了推沙发上的凌乱衣服，坐下来，道：“还有没有酒啊，陪我喝点。”

    萧俊苦笑，道：“刚买了几提啤酒，王总喝不惯吧？”

    王越笑笑，道：“还行吧，拿来吧，今天咱俩就一醉方休。”

    啤酒一杯杯喝下去，王越也有些醉意，道：“老萧，不对，落水狗，哈哈，还有个名字，失败者。”

    “是啊，失败者。”萧俊又倒上一杯，道：“你看，我有多失败。十几岁没了母亲，二十几岁没了父亲。孤苦无依的到三十岁才娶了个老婆。却……”

    他喝下那一杯酒，又倒满，道：“老王，你看，我多失败。”

    王越也倒着酒，道：“你？失败是你活该，当年凌兰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那么辛苦都从来没想过回来找你，你说你失败吗？”

    萧俊醉眼看着王越，道：“王总，那时候你就认识他了？”

    王越摇头，道：“是啊，那时候我刚毕业，在穆总老公那里上班。凌兰很坚强。穆总也很照顾她。”

    “生孩子，落户口，都是穆总老公托人办的。你知道吗，你儿子姓王，为什么吗？因为我在孩子家长栏里签了字。他跟我的姓。”

    “老萧，你痛吗？你心里疼不疼？你的妻子，就这样在外风里雨里，还生下了你的孩子。你的心里疼不疼？”

    王越越说声音越大，越来越冷。一句句，如同一把把利剑，刺穿萧俊的心。

    泪水不知不觉已经爬满脸上。自从李兰馨被送医院那刻起，他的心就在疼，无时无刻不在疼。

    李兰馨决然的要跟自己离婚，不吵不闹，不要一分钱，只要求离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刻，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妻子。一个家，没有了另一半。如同，那倒塌的房屋，在风雨中飘摇。

    “你哭了？你怎么还有眼泪？当年，如果我认识你，你以为我不会拿着刀来吗？”

    王越拍拍他的脸，狠狠擦一下他脸上的泪。道：“我以为，你没有心呢。”

    “不。”萧俊哑声道：“我的心一直很疼，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她走以后，我到处找她，这个城市，大街小巷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我没有找到她呀！”

    萧俊放声大哭。王越的泪水，也不知不觉的流下来。他扔掉眼镜，不去劝他，任由他哭。自己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许久，王越喃喃道：“你的情妇自杀了，你是不是想下，跟她在一起啊？”

    “不，”萧俊抹一把脸，道：“她也不是我的情妇，我们……”

    “得啦，别在说那些冠冕堂皇，电视剧里的台词：我们没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你骗谁呀？即使你们真的没在肉体上出轨，精神上，你已经是她丈夫了，不管你们两个承不承认，影响了对方家庭，就应该避让，你们是怎么做的？”

    “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真的。我不知道一步步怎么就会这样的。真的……”

    王越已经不胜酒力，听不到他的声音，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