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李世民与魏征席地而坐，前者扫了眼后者脸上的神情，心中便有了逗逗小老头的心思，于是率先开口。

    “玄成啊，关于那老少商家的背景，朕如今已经调查了个大致，你要猜猜么？”

    魏征闻言眉心微皱，旋即露出一脸正色。

    “陛下，你身为天子，当对自身言行应当有度，此事既然已有了结果，何要臣去猜测？难道臣的猜测与事实不同，还能改变这件事情结果么？”

    李世民也是无语，魏征这小老头真是一点就炸，一点趣都没有。

    “行了，朕实话告诉你，这一老一少两店家初步来看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他们身上依旧有着疑点。”

    听到前半句时，魏征露出了然之色，因为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李政道与李惊鸿没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突然胆大包天的谈及“玄武门之变”。那不是李惊鸿这个八岁小娃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正是因为少年老成所带来的自命不凡，才有可能口无遮拦，魏征便是如此觉得的。

    然而李世民的后半句，便让魏征感到不解了，他当即追问道。

    “陛下，您说他二人身上还存有疑点？敢问是何疑点？”

    李世民也不对着魏征卖关子了，免得又挨一顿喷，他直言道。

    “疑点有三，一是这老少店家虽为同姓，但并非血亲，一年前那小店家被老店家所救，便成了半路爷孙。”

    魏征点点头。

    “此事臣也知晓，如今陛下派人多方走访查证，也侧面印证了两人言辞磊落。”

    李世民闻言嘴角抽了抽，好你个老小子，从来没见你为朕说上两句好话，这会儿倒是解释上了。

    轻哼一声，李世民继续道。

    “第二个疑点，就是那小娃娃的出身，说是一场大病病坏了脑子，但一个小娃娃倒在长安城郊，想来也就是长安一带的人士，但长安周边村落访查了个遍，却还是没查到一点对方的过去。”

    这次魏征倒是没有开口，因为这完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大唐初定，人口也多有流动，各地户贴制度也未曾完善。

    若李惊鸿是那什么一方豪强还好说，拿着画像多方询问，说不定就有认识他的人。

    但李惊鸿只是个八岁小娃娃，说不定失忆之前，过的还是什么乞儿般的流浪日子，查不出过去完全说得通。

    “这第三嘛，还是关于那叫李惊鸿的小娃娃，折扇、诗句、书法……哼哼，这李惊鸿莫非真是从天而降的文曲星？玄成，朕实在匪夷所思呐。”

    听得此话，魏征也是愣神，一时间没有从李世民的话语中回过味来，片刻后他才有些木讷的反问李世民。

    “陛下，你……你的意思是说，这折扇乃至于扇面上的诗句与题字，都是李惊鸿所为？”

    “正是，这其中细节别人不知晓，可店中小厮却是一清二楚的，张阿难没费多少功夫，那小厮便招了个清楚。”

    说到这，李世民不由得笑出了声。

    “结果因为真相过于离奇，张阿难以为那小厮是拿他打趣，便又大刑伺候了一番，直到那小厮昏死过去，都未曾改口，所以此事的真实性十有八九。”

    闻言，魏征简直麻爪了，他只道是从前低估了李惊鸿这小娃娃，但没想到竟然低估了这么多。

    这哪里是少年老成，简直是天纵奇才，比之李世民的天赋才能都……

    念及至此，魏征心头不由得一跳，猛地看向了李世民脸上的神情，只见对方十分玩味的看着他，似是等待着他言说什么。

    一边是侍君之忠，另一边是友人之义，李世民倒是十分好奇，魏征这一向忠正耿直之人，会作出何种抉择。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微微出乎了李世民的意料，他原以为遇到这种难题，魏征好歹会为难上一会儿。

    可没想到，这小老头仅仅皱眉思考了几秒，便有了决断。

    “臣知晓陛下所虑，李惊鸿眼下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不论是有人刻意伪造，又或者这娃娃本身天赋异禀，对于陛下来说，无非可用或是不可用两种结果。”

    说到此处，魏征顿了几秒，才继续言说道。

    “若是可用，得一文曲之才，那自然是陛下之幸，也是百姓之福，可若是不可用……陛下当立即杀之。”

    李世民闻言当即大笑出声。

    “哈哈哈，玄成啊玄成，你真是……哈哈哈。”

    眼前的情况，似是魏征说得不是谏言，而是笑话，逗的李世民一时间都说不清楚话。

    魏征面色肃然，并未发笑，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李世民，等待对方的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停下了发笑。

    “玄成啊，那只是一个娃娃，就算有些诗才，有些书法天赋，那将来左右也不过是个书生罢了，自古以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娃娃将来还能提枪上马，祸乱天下不成。”

    话至此，李世民面色陡然严肃，正色道。

    “况且朕也有那个信心，将这天下治理到海晏河清，显现盛世之相，届时只要朕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有宵小存作乱之心，也难在民间立起根基。”

    面对李世民的豪情壮语，魏征当即起身作揖，高声道。

    “圣明无过陛下。”

    李世民面带傲然的摆了摆手，示意魏征坐下，待魏征坐下后，他言说道。

    “朕对那娃娃没有必杀之心，但也爱惜人才，恰巧那日青雀曾说，想要拜李惊鸿为老师，玄成你以为如何。”

    魏征闻言一愣，心中暗叹，这帝王还是帝王，嘴上说得壮志凌云，也根本不妨碍人家行那狭隘之事。

    思虑几秒，他才开口道。

    “此事倒无不可，只是还需确定李惊鸿真有那诗书天赋，若是别有用心的作假，将其安排在四殿下身边，那就是危害了。”

    李世民缓缓的点了点脑袋。

    “是极，那朕便寻个时间，带着青雀走一趟那‘古今茶室’，当面考校一番这位下凡的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