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预料之中枪声，也是意料之外的枪声。

    …

    李达和高天宇“如愿以偿”的在大厅门口见到了还剩半张脸的张达，却没有看到计划里面应该出现的高天意。

    虽然他们两人在听到枪响的那一刻就知道邱锋那边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但还是决定继续进行计划。

    做决定的是李达，高天宇只是机械的跟着，他估计和自己一样，现在的愿望就是能死得轻松些吧，因为他发现旁边的胖子腿一直在发抖。

    即使做出了选择，可李达感觉自己脑袋胀得很疼。

    为什么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基本逻辑推断出来的事情结果会相差那么多？

    难道真让贺智强给说对了？

    高天宇会不会真和他哥哥达成了什么保命的协议，只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毕竟他们是亲兄弟…

    不对，如果真是那样，也不需要放他回来，这群疯子本来就能轻易的抓到我们啊。

    还是转变为疯子后，人的基础性情会大变，还是…

    由于计划结果的大相径庭，李达一时间脑子里塞满了信息，简单的复杂的猜想疯狂的在脑袋里“碰撞”。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

    眼前的疯子们渐渐围拢了上来，一张张挂着大笑的脸让两个在不同程度上做好觉悟的人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高天宇抖得更厉害了。

    脸上的血红色十字状疱疹已经清洗可见了，他索性用手把两个耳朵都给蒙上了，一屁股坐在大厅的沙发背后哭了起来。

    “达子！”

    李达则大声喊着面前感染者之前亲昵的小名，试图通过两人快十年的交情去争取和他能交谈的机会。

    但张达从一开始看到自己兄弟的瞬间，整个人就陷入极度的兴奋中，不停的大笑，嘴巴开合的动作让他的半张脸显得分外的可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下我啊，我们不是不求同年生但求同年死的兄弟吗？”

    已经是疯子的张达，费了不少劲才说出这么一个长句子，但他的脚步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快。

    见自己的喊话非但没有作用，反而让张达更兴奋了。李达也只得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摆出了搏击的姿势。

    “希望能让兄弟别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李达心里暗暗道。

    “也希望至少你…能给我痛快一点。”

    可他的愿望很快就都落空了。

    在还都是人类的时候，张达就在身体条件上就碾压了他，更别说现在还得到了这种传染病毒的加强。

    本来李达想在一开始牺牲自己的左手。

    他用左手手臂去硬接横着挥来的斧头，可张达挥来的不是斧刃，而是斧背。

    在打到手臂的瞬间，马上就传来很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他低估了斧头的力道，也低估这下疼痛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想壁虎断尾，趁着这个间隙侧身用右手拳击张达的太阳穴，但李达被钝击产生的冲击力和疼痛感弄得只打出了软绵绵的一拳。

    手持消防斧的疯子被“轻轻”打中后，不怒反喜，就紧接着更加癫狂的用斧头钝面把自己兄弟的四肢给砸碎了。

    大腿骨、小腿骨还有手臂的骨头都被砸得细碎，而失去了骨头支撑的四肢像是刚刚做好的软绵绵的蟹肉棒。

    男人已然是在想发出惨叫前就被疼晕过去了。他被张达拎起脑袋，而这个疯子无不怜悯的说道。

    “每次行动，都是听你指挥，我马上就把你带回去，我一定要把你的脑子打开看看，看看你聪明的脑袋…一定一点都不浪费你聪明的脑袋。”

    张达拖着被废了四肢的战友来到打一开始就把头埋进腿中间捂着耳朵装鸵鸟的高天宇身边。

    有些玩味的观察着他，他决定等一等。

    如果这时候李达还清醒着，他就会发现，跟着张达的疯子们明显要跳脱不少。

    他们看着大活人的样子很是纠结，与其说他们是自己控制住了欲望，不如相信是张达过于离谱的武力镇压住了他们。

    …

    邱锋没有选择徒劳的转身逃跑，或者说即使背后两人抛弃了自己，他也不想着要他们一起被疯子弄死。

    男人反而愿意为他们争取时间，希望他们可以逃掉。

    见男人杵在原地，几个小弟便在高天意的授意下向前，首先就要去夺他手上的枪。

    邱锋猛的把左轮向后全力扔了过去，可在手枪落地的时候，一辆电瓶车也适时的开了出来。

    他定眼一看，是杨莉，但却不见贺智强。

    是她抢走了贺智强的电瓶车吗？

    也是，坐两个人的电瓶车一定是逃不出去的。

    突然扔来的枪支吓了女人一跳，车身一个不稳，向右碾上地上的左轮枪。

    枪在车子的碾压下，一下子被弹到负一楼里面。

    这小小的插曲没有耽搁杨莉的逃跑，看都没有看下面一眼，便很快调整好车头，把电瓶车速度加到最大，朝出口冲过去。

    “还是有人能跑出去，这就够了。”

    见此，邱锋用挑衅的语气说着。

    但疯子们毫不在意，毫不关心，见枪被扔走，不急也不恼，上手就直接把他的两个手臂给卸了下来。

    养尊处优的现代人又如何忍受得了两个胳膊脱臼带来的痛楚。

    邱锋发出的痛苦嚎叫让下面的高天意很是受用，而眼见男人快要疼晕过去，高天意赶快小跑着上来，用他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准确的扎进了男人的胰脏。

    “啊...”

    区别于躯干传来的痛楚，内脏疼痛带来的效果让男人干涸的喉咙管都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节。

    从半昏厥中被强行扯回来的邱锋愤怒的看着高天意，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到了他的脸上，一方面他是真的愤怒，另一方面是男人想激怒他快点求死，他真的有些忍受不了了。

    高天意可没有遂他所愿，反而从裤兜里面掏出一包写字楼一楼会客大厅拿来的纸巾，把吐在脸上的唾沫擦拭干净。

    疯子邪笑着说道。

    “你一定要清醒着，一定要好好看着你的同伴是怎么一个个被折磨的，哈哈哈哈哈。”

    他把擦拭了唾沫的卫生纸又用一张新的卫生纸再包裹了一层，塞进了邱锋的嘴巴里面。

    “应该是我弟弟告诉你们的吧，让你们以为我对他是有多么多么在意。在我成为伟大的血十字之前是这样的，但在伟大的转变之后就不是了，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卖相好一点的金子放弃了身后这一座座金矿。”

    高天意戴了手套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男人的面颊。

    “你们的努力确实取悦了我，你们和我这几天在大街上在隔壁万象城里面抓到的幸存者是不一样的。那些见到我就下跪祈活的人和你们相比就只能作为我们圈养的食物，不值得被用心对待。”

    血十字招手把他躲在背后的“笔杆子”叫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之后的事情你要安安静静的去看，所有人都要安安静静的去看，哈哈哈哈哈。”

    看到一个正常人唯唯诺诺的跟在这个疯子身后，能安安全全的存活，邱锋很是惊讶。

    但他来不及想什么，就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于是他最后一次拿出仅剩的勇气，忍着剧烈的疼痛。

    “艹！你！妈！”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样，一字不要改的给我记下来。”

    邱锋的疼痛感来自身体的各个方向，他觉得手臂不是自己的了，脑袋也不是自己的了...自己只是一个灵魂飘出来的幽灵。

    最后他看到了不远处自己的路虎，看到了满车库的车辆还整整齐齐的停放着，原来满地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绝望感遍布全身，这样的感染者谁能够来消灭他们呢？

    高天意已经自顾自的走上去了，又有其他的血十字上来摸索他全身的衣物，把男人包里面的手机和钥匙都给收缴了。

    地下停车场里面的小弟都在跟着往上走。

    被架着跟上去的邱锋在转身的最后一瞥中他发现包括自己的路虎在内，所有的油车油箱都被打开了。

    他们要那么多汽油干嘛呢？

    ...

    高天意刚刚出车库口，杨莉就被几个血十字抓过来了。

    她的衣服已经被撕开，女人呜咽着双手环抱在胸前。是没有被转化，但明显看来在抓获她的瞬间有血十字忍不住想要和她云雨。

    男人只是头一歪就有小弟把刚刚那个违背了自己旨意的血十字押解到了面前。

    他没有懊悔的表情，也没有求饶的动作，只是止不住的一直癫笑。

    “砰！”

    高尔夫球杆下的亡魂又多了一个。

    ...

    血十字们浩浩荡荡的来到大厅，而张达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差不多人数的两队血十字表现很是不一样，又一样的对峙着。

    高天意这边的更服从，更规整，而张达那边可没有什么规矩，稀稀拉拉的站在他身后。

    张达知道现在是自己最好的机会，这个人其余的小弟和那个疯婆子一起，此时都在外收集物资，抓捕幸存的人类。

    他这个托大的行为给了自己机会。

    所以，凭什么老子要屈居在他身下。

    见张达一动不动，失去了之前对自己的顺从和尊敬，高天意倒是不意外，笑着问道。

    “这是要自立门户啊，还是要取而代之啊。”

    前警官没有回答，只是抓起一旁的高天宇，用刀指着他的脖颈。

    同样的，面前的血十字除了沉默，也没有任何表示。

    “没意思。”

    张达一脚把这个胖子踹回了后面小弟的怀里。

    反手抬起握枪的手，指着他，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枪没响。

    相反，高天意狂笑着从口袋里摸出子弹，攥在手心冲着男人扬了扬。

    这下张达反应过来为什么昨天他会把圈养的幸存人类中少有的几个女人给自己享乐了，知道为什么在分开行动的时候把更多愿意听我话的血十字放到我这里。

    在算计的不止我一个啊。

    “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两边人数差不多，你哪里来的信心一定能干掉我。”

    张达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他拾起地上的斧头，就准备带着身后跃跃欲试小弟冲过来。

    高天意还是那副咧着嘴的表情，在对面男人拿起斧头的瞬间抬了下手。

    马上身后就有两个血十字跑到大厅相对隐秘的角落松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绳子。

    随着绳子的脱落，大量的汽油从屋顶淋了下来，上面赫然是十多个超市中售卖的塑料桶。

    紧接着，一个感染者走出来，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大包纸，然后扔向了全身是汽油的人堆。

    “轰！”

    大火熊熊烧起，而一楼的烟雾报警器还有自动洒水装置早就被破坏了。

    被引燃的感染者们发出惊呼，也发出大笑，这时候高天意这边的血十字才不紧不慢的走上去，用美工刀一个又一个的解决掉燃烧着的血十字。

    等到火灭。

    张达的左轮枪还有那把消防斧也被递了上来。手枪被高天意握着把玩了一会就无趣的扔给了专门为他拿武器的小弟了。

    对他来说唯一可惜的就是，李达和自己的弟弟在刚刚的大火中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用来享乐了。

    …

    “主人，找到那个男人的尸体了，他应该是被推下来后脑袋砸在地上突起的钢筋，死了，估计又被不知情的其他血十字给啃了不少口，才这个样子。”

    几个小弟拖着一具残缺是尸体来到了高天意面前。

    他全身的护具，还有裤兜里面能证明他身份的小物件也都被摆在了面前。

    高天意看了一眼脑袋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尸身，又闭着眼睛大大吸了一口气，一分钟后他默认了小弟的判断，便招手让他们下去了。

    只是还有把枪去哪里了呢？

    旁边邱锋被吊了起来，他的整条大腿已经能看见白色的骨头了。

    …

    还不到时候。

    这是贺智强重新躲进天台的第二天。

    …

    那天他看见负一楼除了几具尸体就没有人。

    于是他悄悄的脱离了队伍，跑去发动自己的电瓶车。他的电瓶车很显眼，因为这栋写字楼就没几个内部员工骑这玩意上下班。

    只是没想到等他发动刚刚起步，杨莉也赶了过来，女人在泪光里不断的祈求，要求自己带她一起跑。

    估摸着是她之前见识过负二楼疯狂，不敢再去了，发现我跑去了负一楼就又跟了过来。

    不等自己同意就上车的女人，不断催促着自己快走，可跑起来又发现两个人的重量让车子根本跑不快。

    于是趁自己一个不留意，就被女人从后面砸了下来。

    但其实贺智强是故意。

    他一开始就不自信，在第二次遇到高天宇后他就完全认定了，他敏锐的意识到根本就不是疯子们托大，而是他们肯定能通过某种手段定位幸存的人类。

    他觉得他们的手段是气味。

    “千万要在，千万要在。”

    贺智强落地后马上跑向负一楼深处，那个疫情期间使用的便携式核酸检测亭。

    解封之后它就一直被摆放在这里。男人一边祈祷一边打开了它没锁的大门。

    “好的！”

    找到了防疫服的贺智强在心里用力的吼了一声。

    快速的褪去身上的护具并把它们绑带就近的一句尸体上。男人穿上衣服前又把自己兜里面用不上的物件塞到尸体的裤兜里。

    尸体是一个年轻男性的。

    做完这些贺智强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抬起尸体的脑袋，重重的向地上的钢筋砸去。

    暗红色的血液好一会才缓缓的流出来。

    顾不上恶心，男人马上把他涂满了全身。

    等他再小心翼翼的回到负一楼楼梯间的时候，已经听不见任何动静了，只有地上突兀的躺着一把左轮手枪。

    而远处传来了感染者疯狂的大笑。

    贺智强没有再犹豫了，马上捡起手枪，通过楼梯间向顶楼狂奔。

    他开始跑的小心翼翼，但每个楼层应该还在的人彘疯子没有了，每一层的楼梯间大门敞开着却看不见疯子。

    男人到了后面就不管不顾的快速向上爬。

    到了顶楼，原本他们认为应该被强行打开的大门此事除了外表有些擦伤，底部被火给弄黑了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损伤。

    贺智强赶紧掏出他藏在内裤里面保洁阿姨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

    接下来的日子里面，贺智强取回了他扔在铁丝网上的背包，依靠着背包中的物资在天台上苟活着，他时时刻刻穿着包裹全身的防疫服，就连吃饭喝水的时候也只敢打开头部的一个小口。

    一直等到下雨。

    杭市的梅雨季节里，是要一连要下好几天的大雨。

    大雨冲散了血水也冲散了味道。

    在其中一个雨夜，贺智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这一天，他脱掉了其他所有衣服，全身只剩一条内裤了。

    他又重新用衣服做了一条绳子，不用像之前那样考虑高天宇的重量，这次绳子可以很细很长。

    男人又用自己背包中的瑞士军刀再做了一柄长刀来割绳子。

    所以东西准备齐全后，他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铁丝网上。

    利用之前每一层楼遗留的绳头，贺智强顺利的落到扶梯，顺利的来到了一楼。

    写字楼广场上装饰用的围墙根本拦不住他，贺智强轻巧的落地后，马上就发现，疯子们用铁丝把道路全拦住了。

    用不知道哪里搜刮来的铁丝横亘在路中间。

    这下他也知道那天杨莉根本没能跑出去。

    弯着腰融入夜色里。

    贺智强回头再望了一眼有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的写字楼，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