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梁州找什么东西？”

    楚沂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

    胖掌柜一阵沉默，缓缓道：“钱某不明白楚大人在说什么。”

    楚沂撇撇嘴，无奈道：“又来这套，呵，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黄匪自称黄眉军，原本在苍、岭二州活动，如苏文远所说，近期有不少黄匪出没在梁州，疑似在找什么东西。

    而在客栈门口，靠窗的位置。

    苏文远看着楚沂举起火统对着胖掌柜，嘴角不停抽搐，脸上表情精彩至极。

    从楚沂拿出火统杀了那儒雅文士，再到刀疤男曝出身份，是同威镖局灭门案的凶手，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直到现在，好嘛，这个掌柜居然是黄匪！

    苏文远和晏子非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个客栈，简直是卧虎藏龙……

    “楚大人怎么发现我的。”

    胖掌柜想了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楚沂却是不答，含笑道：“钱掌柜还是跟我说说，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吧。”

    钱掌柜将手中的账本合上，轻声一叹：“据说北燕覆灭之时，皇室遗孤将大量奇珍异宝、武学秘籍等藏入一处洞天绝地，之后将地图一分为四，散于五湖四海。

    有江湖传言说，其中一张残图出现在梁州，我等便是为此而来。”

    梁州属于大乾王朝边关，而越过梁州，便是一个名为大齐的王朝，苏文远口中的北燕，是大齐之前的王朝，如今覆灭已有一甲子。

    楚沂听罢，脸上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同时将火统放下：“哦，原来是这样啊，多谢掌柜解惑，呵，那这张残图，你们可有找到？”

    钱掌柜摇摇头，一脸平静的道：“这个钱某不知，楚大人若想知道，可以去问我们二当家的。”

    “哦。”

    楚沂轻轻点头，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而钱掌柜见状，又沉默着将手中账本打开，至于是不是真的在算账，就只有天知道了。

    ……

    ……

    苏文远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细汗，有心想走，但又怕惹恼了楚沂，正在纠结之时，却见几名身着灰色便装、怀揣铁尺、绳索等物品的捕快赶来客栈，全身同样湿淋淋的。

    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走到楚沂身边，恭敬的道：“楚大人。”

    楚沂轻轻颔首，道：“林庆之我已经杀了，精血我需要拿去六扇门复命，他的尸体你带回衙门吧。”

    年轻捕快自然看见了地上儒雅文士的尸体，忙不迭的点头，却又见楚沂指了指坐在柜台前的胖掌柜：“还有这位钱掌柜，他是黄匪，你也一并带回去；对了，你可以去后院搜搜，说不定能还找到这个客栈原来掌柜和小二的尸身。”

    楚沂很平静的说着，仿佛只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个年轻捕快闻言大骇，连忙唤来另外两个捕快，火急火燎的赶去这个客栈后院。

    柜台前，目睹一切的钱掌柜再也没心思装模装样，他此时直勾勾的盯着楚沂，心里异常费解。

    这个六扇门的捕头分明才来，他之前也从未见过，可他知晓自己是黄匪不说，还知道他杀人埋尸，大白天莫不是活见了鬼不成。

    楚沂轻飘飘的瞥了钱掌柜一眼：“这个客栈没有招牌，也没有跑堂的小二，摆明了就不想做生意，是个有眼睛的就能看出这店问题。”

    苏文远和晏子非对视一眼，羞愧的低下头，他们就没觉得这客栈有问题。

    钱掌柜闻言，心里疑惑却不减半分。

    这个姓楚的捕头就算看出蹊跷，但又怎知道自己是黄匪的？

    对方言辞凿凿，仿若亲眼见到一般……难道是二爷的手下落到这厮手里，将自己供出来了！

    也不对，若是这样，他应该知道我等前来梁州的目的，方才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问自己一次？

    想不通啊。

    钱掌柜微微叹气，全当是对方在戏耍自己。

    他自然不知道，真正原因其实很简单。

    楚沂有挂，仅此而已。

    没错，楚沂是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

    他体内，或者说脑海中有一个名为昊天镜的东西，这玩意原本像个摆件一样，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脑海中，虽然很像是金手指，但楚沂一直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

    直到他正式踏入修行一道，这个型造古朴、周围环绕着八卦纹饰的昊天镜方初露端倪。

    简单来说，它会以他当下情况为基础，往后延伸，推衍出一段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能力，楚沂称之为衍象。

    但这个能力暂时不可控，就连楚沂也不明白这个昊天镜什么时候会来这么一下，目前这个衍象能力，总共触发了三次。

    第一次，就是他刚到京城，加入六扇门之后不久。

    那日，他正在追杀一名江湖上的逃犯，那是一名惯偷，虽武艺平平，却极擅长逃匿，他当时经验尚浅，一时分神，竟然被那家伙甩开了，正在他心烦之时，衍象触发。

    他当时只觉得心血来潮，然后眼前一花，半空中便浮现出了一段只有他才能看到、如烟如雾的幻象。

    幻象中的楚沂，仍旧手持六扇门制式长刀，在朱雀街上追寻那逃犯，一路搜寻下去，却没有丝毫结果，也就在这时，朱雀大街另一个方向，一家专门卖糕点的小铺内，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原来是那名贼子故意误导楚沂，让他往相反的方向追去，而等衍象中的楚沂赶至小铺，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倒在血泊中，年轻妇人跪倒在地上，哭的不成人样，而那名楚沂追踪的嫌犯，手提一把滴血的柴刀，愣愣的站在那儿。

    楚沂看见这个，顿时大骇，顾不得去想这玩意儿怎么来的，迅速转身，撒腿往幻象中的那个小铺子跑，同时，他眼前的这道幻象也如烟雾般散去。

    幸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如幻象中一般南辕北辙的走远，只一会儿，便赶到那个糕点小铺。

    而幻象里的惨案此时尚未发生，店铺内，年轻妇人正在店里揉面，旁边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乖巧的在帮忙。

    楚沂松了一口气，环视了店铺一圈，跟妇人说明来意，又想到幻象中，那名为赵小六的惯偷手持一把染血的柴刀，于是跟着妇人前往柴房，果然在那里，发现了躲藏在那里的赵小六。

    押送他回衙门后，楚沂复盘，觉得那个幻象里的事有些不对劲，赵小六只是一个惯偷，有些腿脚功夫，但从未杀过人，可在幻象里，他却杀了糕点铺老板娘的儿子，甚是奇怪。

    思来想去，楚沂只能想到一种解释。

    那就是幻象中展现的未来，是以坏的走向为准，但并非没有规避的可能，作为一个现代人，楚沂自然清楚，同一件事，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也就是不定的未来，而幻象中展现的，恰恰是最坏的几种结果之一。

    ……

    ……

    楚沂进来客栈之前衍象无故触发。

    衍象之中，楚沂没有先和苏文远等人交谈，而是不管不顾，直接亮明身份，一枪杀了林庆之，正在舔包之时，那灭了同威镖局一家的刀疤男周千泊一刀袭来，楚沂只是初入九品，周千泊是七品，结果不消多说，不出五个回合，楚沂就被周千泊一刀撂倒。

    这时，坐在柜台前的胖掌柜出声邀约：“周大侠好身手，姬长央以女子之身坐上九五，致使乾坤颠倒，令天下人贻笑我大乾，着实可恨……呵，周大侠不妨加入我们黄眉，共谋大业！”

    周千泊只是重伤了楚沂，但听着钱掌柜邀他加入黄眉，觉得甚是聒噪，一记飞刀过去，差点令钱掌柜丢了脑袋，顿时不敢再做言语……

    看完衍象里的剧情，楚沂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心道这周千泊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自己都没说来抓他，居然直接动上了手，摇摇头，他撑着油纸伞走进客栈，才有了刚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