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偷拿凶手钥匙，以此威胁，不想遭来杀身之祸，凶手杀死阿玉不但没找到钥匙，反而引起衙门注意，老鸨也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叛军集结在即，凶手为了趁乱偷粮，又趁夜折返醉春楼，正好看见小绿儿偷的胭脂盒。”

    “而王守也因为杀了李原夫妇良心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最后选择自杀。”

    齐阳打开胭脂盒，只见上面留着浅浅的印记。

    “赵成，你计划说不上天衣无缝，但也算得上缜密，可有些时候变数太多，人力难及。李婶的突然出现、钥匙被偷、王守的自杀……”

    “但归根结底，却是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除非己莫为？我若不为，谁又来为？难不成连个锁匠都不敢杀的王守，你、还是你们！”

    面对他的怒吼，场面却陷入沉默，赵成凄凉一笑：

    “罢了，成王败寇！”

    他说罢看向身后几人：“诸位是赵某对不起你们！赵某先走一步！”

    他说罢抽出长剑，最后看了眼齐阳，挥剑自尽。

    “哈哈，横竖都是一个死字，有何惧哉！”

    “赵兄，等我！”

    “……”

    有人从容赴死，但在死亡面前不是人人都能像赵成那般从容。

    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跪下求饶的人，齐阳心中五味杂陈。

    赵成自刎而亡，卷宗封存，影响甚广的两个事件告一段落。

    作为此次事件的功臣，严云冰特地给齐阳批了个长假。

    “公子，行行好给点钱吧。”

    “公子，您看看，我这丫头虽然瘦，但好生养啊，您买回去，保证来年给您生个大胖小子！”

    “卖身葬父！”

    “娘、娘你怎么了！”

    “……”

    阵阵悲惨的呐喊声传入耳中，齐阳顿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一切，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赵成那张决然的面孔，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小子，想什么呢？”

    “怎么，后悔了？”

    莫大的话打断沉思中的齐阳，似是看穿齐阳心中所想，他笑着道。

    “有些事情是没有绝对的对错，很多时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君主立于亿万人之上，其眼中乃为国家之命运，与万里国土相较，一城之民于其眼中不过一粒微尘。”

    “城主处于淮阴之巅峰，其所视者乃为一城之盛衰，故而无视街头乞丐。”

    “吾等身为捕快，眼中乃为大乾之法律，因此秉公执法，而非人情常理。”

    “赵成以百家为生，他眼中所见即为百家。”

    “站的高度不一样，眼中的风景便不同，所做出的抉择也不会一样。”

    “这种抉择无关对错，是为本心。”

    “这样么？”齐阳眼中闪过一丝明亮，随即又道，“既然如此，心若不变，所站的高度与看到的景物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莫大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你小子倒是挺会说的。”

    他随即又叹道：

    “‘坚持本心’四字说起来容易，能坚持的却寥寥无几。小子，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谁知道呢？”齐阳摊了摊手，心情放松许多，“我只是觉得，牺牲一人而救天下不可，救一人而牺牲天下也不可。”

    “那你觉得该如何？”莫大饶有兴趣地问。

    “简单呐。”齐阳张开五指，视线穿过指缝看向蔚蓝色的苍穹，淡淡道，“解决麻烦就行了，解决不了，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有理！”莫大笑了笑，眼中却多丝深意。

    两人逛了许久，傍晚回到院子，用完晚饭，齐阳与二人闲谈一阵，觉得无聊，从柴房拿出几根木头，用匕首雕刻出一副象棋。

    “齐阳，这是什么？”莫灵儿杵着下巴问。

    “象棋，用来玩的。”齐阳说完敲了一下小丫头脑袋，“要叫哥哥，直呼名字是不礼貌的行为。”

    “叫你哥哥？”莫灵儿眼睛发亮，“那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会了。”齐阳理所当然道。

    “哥哥！”莫灵儿惊喜叫了一声。

    齐阳哈哈大笑，手上动作不由加快，莫大也被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桌上的棋子，已经还没有完工的棋桌。

    “马走日，象飞田，老将不离九宫内，士子相随不出宫……”

    齐阳简单将象棋规则说了一遍，莫灵儿聪慧，老莫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掌握规则。

    “当头炮！”齐阳稳稳落下子。

    “我也当头炮！”莫大跟着下，眼中露出得意神采，只要下得和你一模一样，看你怎么赢。

    然而几个回合后，局势一面倒，棋面上黑旗已经溃不成军。

    “你输了！”

    齐阳啪的一声落子。

    “将军，重炮绝杀无解！”

    “好玩，我也要玩！”莫灵儿在一旁拍手。

    齐阳来者不拒，仗着经验丰富，他很快将莫灵儿杀得丢盔弃甲。

    接着父女二人轮番上阵，依旧敌不过齐阳。

    渐渐的齐阳便发现了不对劲，原本只能在自己手里勉强撑过十几回合的莫大，已经能跟他下得旗鼓相当。

    至于莫灵儿更是夸张，好几次让齐阳险象环生。

    “行了，天色已晚。我们来日再战！”齐阳拍了下桌子，狼狈逃离战场。

    庭院内，父女二人相视一眼，双掌一拍，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过了几天，齐阳已经完全不是两人对手，被虐得死去活来。

    “老爹、哥，早点回来！”

    莫大怀里抱着象棋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急不可耐的跑到衙门，经过几天锤炼，他的棋艺一日千里，颇有种独孤求败的意味。

    显然，是想跑去衙门虐菜。

    但可惜，他并未能如愿，两人刚到衙门就看见严云冰那张严肃的面孔，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叛军虽然败走但仍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城主大人怀疑淮阴城有人与叛军勾结，缉武司的人不日便抵达淮阴城，城主大人责令我等协同调查，不得有误！”

    “你们所有人给老子打起精神，别特么丢了老子的脸！”

    “听明白没有！”

    “是！”众人齐声喊道。

    “怎么感觉总捕头怪怪的。”齐阳看着面若寒霜的严云冰，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似乎背后隐藏着什么。

    二捕头微微侧头，小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大以前参加过缉武司选拔，结果被刷了下来，还被人打成重伤。”

    齐阳表情松怔，想不到严云冰与缉武司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恩怨。

    “好了，都散了吧。”严云冰面色松和许多，离开前叫上齐阳，“齐阳跟我来城主大人要见您。”

    两人离开衙门，城主府与衙门同在西坊市，隔了两条街。

    护卫通传后，两人被引领着穿过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在护卫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处水廊。

    城主廖同林坐在一竹凳上，手里握着根竹竿，在他身侧还坐着一人，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城主。”两人躬身道。

    “云冰你先下去吧。”廖同林声音传来。

    严云冰看了齐阳一眼，给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躬身离开了水廊。

    廖同林拍了拍身旁竹凳：“齐阳过来坐。”

    齐阳走上前，半张屁股坐在竹凳上，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另一人脸上，越发感到熟悉。

    “卷宗我看了，你的推理很缜密，老严很看好你，当然我也一样。缉武司的人将至，我希望你不要丢了我们淮阴城的脸面。”

    廖同林说完，从怀里拿出个紫色木盒，道，

    “此药乃是药王谷秘制丹药，有疏通经络之功效，你拿下去服用吧。”

    “多谢城主大人赏赐，齐阳定不负大人所托！”齐阳接过丹药拱手说道，看着紫色木盒眼神火热。

    廖同林轻轻一笑，摆了摆手道：“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枪王之后仇万天。”

    男子歪着头看向齐阳，张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得十分灿烂。

    “你好啊，小子。”

    齐阳头皮发麻，强忍住拔腿而跑的冲动，作揖道：“见过前辈。”

    “听说你很能打，我想向你讨教讨教！”仇万天狰狞笑道。

    齐阳嘴角抽搐：“前辈还是不要开玩笑。”

    “哈哈，”仇万天哈哈大笑，“瞧把你吓的，老子还不至于以大欺小，不过架还是要打的，我的小师妹刚入三品正好差个对手，我看你就合适。”

    “前辈，小子才二品……”齐阳小声道。

    “嘿嘿，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这架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仇万天摆了摆手，接着袖口甩动，飞出一柄短剑：

    “作为报酬，这把‘吟风’剑是你的了。”

    齐阳无奈只能拱手：“多谢前辈。”

    “哈哈，廖老儿，我去也！”仇万天哈哈大笑，整个人化作残影，消失不见。

    “城主！”齐阳喊了一声，隐隐有些担忧，这可是叛军，与此人扯上关系，传出去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无碍。”廖同林摆了摆手，“他是友非敌，也不是叛军。”

    “难道……”齐阳心下一惊，隐隐有了猜测。

    廖同林看了他一眼，道：“那日我们若是输了，淮阴城破，他是叛军先锋，但不是仇万天。他输了便是仇万天而不是叛军先锋。”

    “至于比试，你无须担心，万家之人虽心高气傲，但也算得上正直，不会刻意算计你。”

    “他逼你应战，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长枪罢了。”

    齐阳闻言松了口气，对仇万天有所改观，但压力依然不小，三品武者，绝非二品能敌，自己只能想尽办法提升实力，自己也不想输给一个丫头片子。

    “行了，若没什么事，你便下去吧。”廖同林揉了揉眉心道。

    打发走齐阳后，廖同林长长叹了口气，下一瞬间，他浑身寒毛炸起，一道黑色阴影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他。

    “前…前辈。”廖同林嘴唇发颤，毫无之前从容。

    “嗯。”不咸不淡的声音在廖同林背后响起。

    “前辈，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不知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廖同林小心翼翼问。

    “想不想突破六品？”声音的主人继续说着，平淡且听不出男女。

    六品！

    廖同林心跳到嗓子眼，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他凭借残存的理智，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传来，瞬间恢复清醒。

    “前辈心意晚辈心领了，可凡事过而不及，晚辈天资愚钝，五品已是极限。”

    “不错。”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

    “就凭这份心性，五品对你来说不是终点，至于能进多少，则要看你个人机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告辞。”话音落下，地上的黑色阴影瞬间消失。

    “呼！”

    廖同林如释重负，背心一阵发凉，这才发现内里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猛然想起，那道阴影似乎从始至终都存在，可自己却毫无察觉，换句话说，不是自己发现了对方，而是对方故意让自己发现！

    “太恐怖了！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淮阴城，还有齐阳，资质平庸为何能受到这等人物青睐？”

    “难不成齐阳是某个绝世人物的私生子？”

    “齐…齐？大乾似乎没有齐姓的绝顶人物，莫非是其他地域，那为何会来我大乾，屈居一隅之地？”

    “难不成是化名？”

    廖同林思绪翻涌，头发抓落一地，想了许久也没想出齐阳的跟脚。

    齐阳回到衙门，免不了被盘问一番。

    看着这群脸上写满八卦的捕快，齐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看来无论在哪，八卦都是人的天性。

    “齐捕快，总捕头找你！”好在传令的衙役及时将齐阳拯救出来。

    “齐阳，城主大人都与你说了什么呀？与城主大人坐一起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好眼熟？”

    见齐阳进来，严云冰放下毛笔，连珠炮式提问。

    看着两眼放光，宛如好奇宝宝的严云冰，齐阳终于明白，外面捕快为什么是那副德行了。

    典型上梁不正下梁歪。

    齐阳微微一叹，随即将水廊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当然他隐瞒了仇万天的存在，无论怎么说对方的身份还是比较敏感。

    “药王谷秘制丹药啊，那可是好东西，齐阳你可不要辜负城主大人的信任。”严云冰羡慕说道。

    齐阳言是，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齐阳方才离开书房。

    过了晌午，一名衙役急冲冲跑进来，大喊：

    “缉、缉武司大人到了！就在城门外！”

    瞬间，所有人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