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清站在近处，瞧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早就知道周道长是在骗人，却根本瞧不出什么门道。

    要不是瞥见周道长的胳膊在微微颤抖，一定会以为这真是神仙手段。

    周道长缓了缓，伸手取回金针：“好了，小少爷已无大碍，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进补的汤药也可以喝一点，要注意，不能太过劳累。”

    管事认真地点点头，回道：“道长稍等，我去请老爷过来。”

    周道长将金针收回盒子，神色得意地看了一眼苏玄清。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孙老爷就过来了，一身紫衣华服，挺着将军肚。

    孙老爷瞧见自家儿子已经能正常吃喝了，喜出望外，向周道长连声道谢。

    “周道长，你要多少报酬，随便开口！”

    周道长微微一笑：“我是修道之人，世俗金银就免了，你我有缘，以后多做善事就行。”

    “一定！一定！”孙老爷非常开心，也不吝啬，马上叫管事去账房取来三百两银子，说是一点心意，孝敬给紫霞山松风观，为天下苍生祈福，求一个岁岁平安。

    孙老爷这么懂事，周道长自然没有再推脱。

    三百两银子由苏玄清拿着，沉甸甸的，心中感慨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也隐约明白，赚钱的诀窍不在唬人的金针和符水上面，周道长肯定还藏了一手。

    收下银两，周道长又嘱咐道：“小少爷天生火气旺，这次是练武练岔了气，急火攻心，血脉沸腾，弄坏了身体，以后要小心，别天天练武。”

    孙老爷这才恍然大悟，叹气道：“怪我，是我看他整天没个正形，这才让他跟着护院练练武功，没想到会出这种岔子。”

    “孙老爷你也一样，身体够猛，精力充沛，最好经常泄泄火，阴阳调和能延年益寿。”

    闻言，孙老爷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孙家的血脉当然够猛，不然他也不会一口气娶下五房小妾，这样还觉得不够，得时常去勾栏潇洒一下。

    没想到自家儿子不是病了，而是长大了。

    “那以后干脆别练武了，咱们家有钱，该潇洒潇洒，该玩乐玩乐。”

    听见不用练武了，孙家小少爷的脸上明显拨云见日，一扫先前的虚弱疲惫。

    事情了结，管事恭恭敬敬地将周道长和苏玄清送出宅子。

    回去的路上，苏玄清说出心中的疑惑：“孙家少爷究竟是什么毛病，怎么这么快就好转了？”

    周道长刚赚了三百两银子，心情愉悦，笑着反问道：“小子，你怎么不好奇针刺眉心和火烧符纸的手法？”

    无非是变戏法的手段，苏玄清没什么兴趣，生硬夸奖道：“那应该是周道长神通广大。”

    “那当然，我师承紫霞山松风观，可惜天赋不够，十年修行，未能引气开窍，于是师父命我下山，用符水金针救人性命，等攒够了功德，自然能觉醒灵根，重回修仙之路……”

    说着说着，周道长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解释道：“其实那些医师没有号错脉，孙家小少爷根本没病，为了稳妥，开个进补的汤药方子，也是人之常情。”

    灵根和修仙都是说书人编的故事，即便真的有仙人存在，跟这位周道长肯定没关系，苏玄清更好奇行骗的诀窍，又问：“孙家小少爷没病？”

    “是啊，茶饭不思那是有心事，不想练武呗，我家里要是有花不完的钱，房间门口还站着那么多漂亮姑娘，我也不愿意下床了。”周道长没有隐瞒，说出了答案。

    原来如此。

    苏玄清想起来了，在孙家少爷喝符水的时候，周道长悄声说了些什么，那才是治病的关键。

    怪不得后面要夸孙家的血脉太猛，不适合练武。

    治病和骗人都是技术活，要让孙家的小少爷和老爷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你小子今天表现不错，头一次进大宅子，不怯场不紧张，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有这份从容，也是难得，以后啊，你就代替我插金针烧符纸，我们合作，还能再赚几年银子。”

    说着话，周道长拉住苏玄清，将三百两拿了回去，又从其中分出三块银锭，重新塞到苏玄清手里。

    “你的报酬，三十两银子，我拿九成，你分一成，没意见吧？”

    这就赚到三十两银子了？

    苏玄清根本没出什么力气，生怕周道长反悔，赶紧把银两收进怀里。

    “我果然没看走眼，你小子不贪财，上个月我往你脑袋上砸了一个酒坛子，随便哪个人都得讹我几十两银子，你啊，几顿饭就打发了……”

    周道长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苏玄清却知道这银子来之不易，郑重道了声谢。

    “谢什么，你不嫌弃行骗不光彩就行。”周道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记得把你这身道袍放回神仙庙，穿这一身衣服在街上闲逛，怕你惹上麻烦，这次赚的钱够我喝两个月酒了，先歇歇，过阵子有生意上门再找你。”

    周道长说完，转身直奔经常光顾的酒楼，买醉去了。

    一下子就攒够拜师武馆的银子。

    苏玄清站在东城的街道上，又摸了摸怀里的银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看天色尚早，他决定去武馆看看，银子放在身上放在家里都不安全，最好今天就能交钱拜师。

    出发之前，他很听话地回了一趟神仙庙，将道袍和布鞋放好，再次穿上自己的粗布麻衣破草鞋。

    岁安县的武馆大都开在南城和东城的交界处，本来直接从东城那边走，更快更安全。

    现在身怀巨款，再穿街过市，苏玄清的脸上多了一丝紧张。

    已经是正午时分，集市外面多了一些面摊茶摊，里面坐着不少帮派小喽啰，他们仔细打量着来往的路人，看见有衣着光鲜的生面孔，会上去打个招呼，索取一点钱财。

    这就是南城的世道。

    还好，苏玄清一脸穷酸样，没人知道他怀里揣着三块银锭。

    那些帮派小喽啰也知道，从泥腿子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

    空气中飘荡着茶香和葱花面香，半天没吃饭，苏玄清还饿着肚子，赶紧加快脚步。

    没多久，他来到武馆所在的区域，这边都是平房大院，门前各自立着金字招牌，有“陈氏鹰爪功”，有“赵家劈空掌”，有“忠仙武馆”，有“义勇武馆”……

    要是初来乍到，还能听见大院里传出一声声呼喝，容易挑花了眼，不知道该进哪家的门，拜哪位师父。

    苏玄清提前做过功课。

    鹰爪功劈空掌这种赫赫有名的功法，弟子众多，学费昂贵，入了门，基本得不到师父亲传，只有一本秘籍和一张补药方子，自己学自己练。

    三个月没入门，几十两银子的学费就打了水漂。

    其他带着忠义勇武字眼的武馆，和一些帮派联系紧密，不收富家少爷，最好是穷苦出身，学费也相对便宜，只需十两银子，还能欠债。

    等学成了武功，武馆的师父就会推荐弟子加入某个帮派，不想同流合污就得还钱，十两银子得翻个七八倍……

    苏玄清只有三十两银子，只能拜一位师父，学一门功法。

    必须精挑细选。

    不能浪费钱，更不能跟那些帮派扯上关系。

    能选择的武馆就很少了，他转了几圈，在一座面积稍小的院子跟前停住脚步。

    看了一眼有些掉漆的金字招牌：奔雷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