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苏玄清简单收拾了下屋子，收好床单被褥和桌椅板凳，将米缸水缸都清空了，取出先前攒下来的铜钱，加上几件换洗的衣物，整理成一个包裹。

    世代居住的破土屋，儿时父母健在，亲戚往来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这么多年一直冷冷清清，现在他也要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在武馆生活。

    暮色里，苏玄清离开家，隔壁邻居的院子依旧热闹，他看都没看一眼，脚步轻快，走出了黄土巷。

    返回武馆前，还顺路去了趟神仙庙，周道长抱着酒坛睡在大殿里，醉得不省人事。

    桌上点了几根蜡烛，即将燃尽，以前没仔细看过，原来这里供奉的泥像，没有眼耳口鼻，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苏玄清将剩下的那个馒头塞到周道长手里，酒醒之后吃一口东西，应该会舒服些。

    夜幕已经降临，烛火光亮，星星点点，这个时候的南城安静下来，普通人都紧闭家门，街头巷尾属于老鼠和盗贼。

    换做以前，苏玄清绝不敢背着包裹行走在大街上，太危险了，可能没走几步路就会被抢，现如今他穿着武馆的练功服，捕快和帮派都得给他一点面子，更别说那些小贼匪徒了。

    “路过的老爷少爷，行行好吧，赏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就行！”

    “一个铜板，祝你长命百岁。”

    “一个铜板，让你升官发财。”

    入夜了还有乞丐讨饭。

    说起来有些奇怪，白天在集市门口讨饭的乞丐都缺胳膊少腿，到了夜里，乞丐换了一批，一个个有手有脚，在四处游荡，穿得也不是特别邋遢，还只开口讨要一个铜板。

    苏玄清身上有三两碎银和几百个铜板，即便如此，也没有好心施舍。

    总感觉哪里不舒服，他加快脚步，很快就回到武馆附近。

    这边亮堂多了，街上有灯笼高悬，还摆着许多夜宵摊子，有牛骨汤面，有羊肉馅饼，满大街都飘着香气。

    各家的武馆弟子都在，三三两两扎堆，闲聊吹牛。

    羊肉馅饼五文钱，牛骨汤面八文钱……很便宜。

    苏玄清没走几步，咽了咽口水，转身买了一块羊肉馅饼，在面摊落座，刚吃一口，汤面端到跟前，才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

    说是羊肉馅饼，其实就一丁点肉沫，牛骨汤面也差不多，面上洒满葱花，汤水里只飘出一丝肉香。

    夜宵只是比白面馒头多了一丝荤腥，当解馋了。

    苏玄清旁边还坐着几个大汉，黑色练功服上没有绣字，不知道是哪家武馆的人，嗓门极大，正在畅聊市井传闻。

    “碧波湖发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有艘大船沉了，飘起来十几具尸体，渔民都说是外乡人不懂规矩，在湖上瞎折腾，惹怒了湖底的神仙老爷。”

    “这有什么稀奇的，碧波湖每年都要沉好几艘船，哪里来的神仙老爷，乡下渔民没见识，把水里的妖邪当神仙供奉。”

    “说到妖邪，前两天，我在东城张老爷家当护院，他家的祠堂修了几个月没修好，突然间塌了，压死几个泥瓦匠……”

    “姓张的那么抠门，请护院都只要短工，这下大出血了，得赔好多钱吧。”

    “赔钱还是小事，我去瞅了一眼，他家的祠堂特别古怪，里面没有供奉祖先牌位，就一口棺材，上面都是渗人的鬼画符，怕不是有妖邪藏在里面。”

    “吓坏了吧，怪不得只干了两天就回来了。”

    “放屁，我才不怕，让我撞见妖邪，一巴掌给它拍臭水沟里去。”

    “哈哈哈，我就说你见识少，东城那些大户，暗地里都养着一两只聚财的妖邪，只要压得住，那就是代代富贵，压不住，没准明天就家破人亡。”

    “原来是这样，那张老爷……”

    这边还在闲聊，旁边的夜宵摊子忽然响起一声暴喝：“你们义勇武馆算什么东西，在背后说我们赵师父的闲话，有本事站出来练练。”

    “奶奶的，单挑啊！”武馆弟子都不是怂包，马上回应，紧接着就是桌椅板凳被踹翻的声音，碗筷掉在地上，噼里啪啦。

    动静很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他们嘴上喊着单挑，其实是群殴。

    眨眼的功夫，两种不同颜色的练功服混杂在一起，拳脚相加，有人在大吼，有人在惨叫，鲜血飞溅，乱作一团。

    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扯着嗓子加油助威。

    武馆所在的这片区域从来不禁止打架斗殴，只是不能闹出人命，不能结下怨仇。

    打架也是切磋，可以积攒实战经验。

    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必须赢，不能输。

    赢了，没有任何奖励。

    输了，丢了武馆的脸面，只能被逐出武馆。

    苏玄清吃完面，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

    这些武馆弟子打架都太狠了，已经入门的武功，招式凌厉，拳拳到肉。

    想起自己打出来的那几招奔雷拳，对比之下，有点绵软无力了。

    入门跟未入门，差距如此之大。

    街面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其他武馆弟子推搡着，渐渐也起了摩擦。

    更激烈的冲突正在酝酿，只差有人再添一把火进去。

    苏玄清眼看情况不对，悄悄从人群的缝隙中间溜了过去，一口气跑回武馆。

    他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千万不能被卷进去。

    夜色渐深，二师兄王杰灵正准备锁门，听见外面有动静，又看见苏玄清急匆匆跑回来，好奇问道：“街上怎么了，在打架吗？”

    苏玄清喘了口粗气，点点头。

    “最近大家都太安分，总算有热闹看了，我去看看。”王杰灵笑了笑，小跑着离开院子。

    回到后院的大通铺，这里比街上还热闹，乱糟糟的，有的人聚在一起玩骰子推牌九，有的人还在辛苦练功，大家各忙各的。

    没人关心苏玄清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苏玄清走到角落里，将包裹塞到枕头底下，脱了鞋躺上去，合眼休息。

    今天，他体会到了武馆弟子的威风，靠一身练功服就拿了捕快邻居三两银子。

    见识了武馆弟子打架，心中有些担心和害怕，突然醒悟一件事情，靠这身衣服狐假虎威是没用的，真遇见了麻烦，还得凭拳头说话。

    拳头不够硬不够大，迟早要栽跟头。

    还有那些传闻，城里到处透着古怪，不能再等了，明天就把潜能点用掉，先入门再说。

    入了门，有功夫傍身，睡得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