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揣着这样复杂的心理，一天天临近高考。我开始莫名的烦躁紧张，说起话来也生硬起来，同学们都不爱搭理我了。几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理想，我知道怎么回事，可就是控制不住。老师在黑板写得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尤其是数学，那些函数、公式、方程，它们编织交错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缠绕得喘不上气。

    我开始做梦，梦到坐在考场上，瞅着熟悉的试卷就是答不出来，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做这不详的梦，可不是个好兆头。我虽然不迷信，是个唯物主义者，可还是在心里祈求菩萨，佛祖在上，请你保佑我吧。怕不保险，又加上观世音菩萨，双保险，心里才多少踏实了些。

    学校里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大门口挂了条幅，两边的彩旗迎风飘荡。黑板的旁边挂着翻动的倒计时，每天由班主任亲自撕下每一张，并进行一番“战前动员”。“同学们，你们现在就是运动员，跑了十年的马拉松，就看这最后的冲刺了。要考出好成绩，要靠平时的努力。当然，除了有扎实的基础，还要注意心理上的调节。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竞技状态，甚至是超水平发挥。呵呵……。”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缓解一下紧张的空气，但效果差强人意。接着她举了个例子：说有个著名的运动员，在国内比赛成绩很好，好几次都超过了世界纪录，可是，怎么样呢？就在大家都认为他能拿奥运会冠军的时候，他却连复赛都没进去。直接就给淘汰了。”

    同学们唏嘘不已。我知道老师在暗示那个跳高运动员。我皱紧了眉头，感觉老师的目光瞬间滑过了我的脸。

    最后，班主任用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保持平常的心态，怎样才能做到这样呢？我想就是不要把高考看得过分的重。我说得是过分的重，而不是让你们不当回事，那样就适得其反了。适度的紧张是正常的，要掌握这个度，过分的紧张就会发挥失常。其实，高考和平时的考试难道差不多，甚至还低。总之，平时怎么样，高考就怎么样。”她环顾了沉默不语的同学们，“你们懂我的意思么?”

    “老师，你说得越多，我怎么就越紧张。”有同学调侃地说。

    班主任哼了一下声，“我看全班就你轻松自在了。”

    教室里发出会心的笑声。

    “要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我相信你们不会辜负老师的希望的。加油！”

    “加油！”伴随着上课铃声，全班异口同声地喊道。

    “加油！”班主任扬起了拳头。

    “加油！！”

    班主任刚走，有人就忍不住嗤嗤笑了。班长不满地说，“还有时间笑呢，到时候有你们哭的。”我想，何勇现在干什么呢？还能参加高考么？听说慢班连高考的机会都没有。听说他已经上班了，不是是不是传言。

    没想到，照毕业照的时候，何勇竟来了。穿着运动体恤衫，很是洒脱的样子。他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很是低调的样子。我半蹲在最前面的中间，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毕业照的全体同学还是按过去的班级照的，这难道是校方的有意安排，还是同学们心中的期待使然，我就无从知道了。毕竟多年的同窗生涯，胜过短暂的利益和虚荣的追逐。

    照完，何勇就急匆匆地走路，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复杂心理进入考场的，结果可想而知。一句话，我落榜了。成绩出来后，老师和同学们都用诧异和同情的眼睛看着我。我很难过，但我难过的不是没有考上大学，而是辜负了老师和家长的期待。我心里还是很想上大学的，可是真正认识到了，后悔也有些晚了。

    “从头再来，”班主任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语气像呵护一个做错了事都小孩子。我不是孩子，我已经成人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含泪低着头。半晌才极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故作从容地出来校门。我独自一人急步走着，想甩掉身边说有的一切。车流，人群，树木，甚至是阳光。我想赶紧回家，关上门，用被捂住自己。我想到了拿破仑的“滑铁卢”。问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勇气么？成者王侯败者寇，卧薪尝胆。所有类似的词句在我脑子里转啊转，搅动的心绪不宁，寝食不安。

    父母没有说埋怨的话，但眼睛却说出来了，这比嘴说出来更让我难受。我整日不出家门，书也看不进去。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还宽慰母亲说，母亲做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

    “还有下次呢。”母亲憋不住了，还是说了出来。声音小的生怕惊动了什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亲说，但又觉得哪里不妥，朝我干笑了笑。

    母亲不高兴了，“不就是上不了大学么？好像天塌下来了。”

    我说，“爸，妈，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真的，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考得好些，我认为上大学，并没有那么重要。”

    父母看着我，像是看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真的，”我直了直腰板，抬高了声音，“我是你们的女儿，我是什么样子，你们还不清楚么？”他们都释然地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阴转多晴来。我为自己的小小谎言而欣慰，看来说谎也不是不可以说，只要是出于善意，又不危害别人。可是，我有觉得自己没有欺骗他们，这也是我真实的想法。咳，真是的，越想解释就越说不清。就像把一个混沌的世界分出黑白来，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