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演奏的歌姬停下了，准备换首曲目，刚起了三个音符，雨晴天抬手打断了她。

    “嫣珺姑娘累了一上午，先坐下歇歇，这舞不着急跳。”

    尽管并不怎么累，嫣珺还是意外又惊喜的看了眼坐在侧席的年轻男子，视线又很快落下。

    他竟如此体谅别人，想必才学一定很高，嫣珺心想，这么一来她便没那么紧张了。

    那些围在雨晴天身边的美人精识趣的退下了，人家不是为自己来的，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

    嫣珺落落大方的坐到雨晴天身旁，见他杯中还未倒酒，便为他端了杯酒。

    “医士请。”

    雨晴天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个时代酿造工艺有限，酒度数不高，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感到头发昏，李大年本就不太能喝酒。

    见嫣珺又“吨吨吨”倒起酒来，雨晴天忙扯住她的衣袖，笑笑说：“珺珺姑娘，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多饮。”

    嫣珺低头一笑，放下手里的酒瓶，“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猜的，念起来比较可爱。”雨晴天捂着嘴打了个酒嗝。

    “我与你素未相识，今日你为何指名选我？”嫣珺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多少带着些少女的幼稚在里面。

    “因为……你舞跳得好啊，好东西就得藏起来，不能给人看。”雨晴天笑道，完美避开了要害。

    这回答让嫣珺很开心，比以往任何一次别人夸她都要开心。

    “那可不能叫管事知道，不然他隔三岔五安排我登场，你又要破费了。”

    不……是县衙破费才是，雨晴天在心里念叨，公款消费什么的都是张义做的主，和我没关系。

    “那我就去献上一舞。”

    嫣珺重新走回席中央，缓缓张开双臂，跳起东州的传统舞蹈，舞姿没有之前那般热情奔放。

    一番接触下来，雨晴天觉得她和正常舞姬没什么区别，可以排除是大妖所化。

    妖怪无论再怎么通人性，都演绎不出那种“少女感”，这是它们永远无法体会的一种人类情感。

    趁她献舞的功夫，张义侧过身来悄声道：“怎么样？”

    “一切正常。”

    “眼睛呢？”

    “太远了看不清。”

    “看不清……”张义蹙眉一想，语出惊人，“这里人多，你和她上楼细看。”

    “上楼？”雨晴天猝不及防，想起来的时候张义好像跟他打过招呼，只是那会儿他没理解什么意思。

    “为什么是我上楼？”

    “我们都不懂妖啊。”张义以为他有思想负担，凑近了说：“你是医士怕什么，就当给她医病。”

    “医病？”雨晴天大受震撼。

    还有这种说法？你咋不说是学外语呢？哦对，嫣珺是东州女子学不了外语。

    “她要是没病呢？”

    “没病，没病你就下来没病。”张义富有逻辑的说，“你要是想休息一下那也没关系，反正一块算钱。”

    “这哪是钱的事。”雨晴天被他整笑了，这是原则问题。

    “放心，有危险你拍地板喊救命就行，我们随时上去接应你。”张义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道。

    跳到一半嫣珺发现雨晴天脸上怪怪的，停下来问：“医士对舞不满意吗？”

    “没有，满意，我就是有点头晕。”雨晴天只好将计就计，捏起眼睛佯装醉酒。

    “那我去拿些石榴汁来。”嫣珺懵懵懂懂的要去取解酒的饮品，却被张义身旁的酒姬叫住了。

    酒姬轻摇罗扇，笑话她道：“哎呦珺珺，还拿什么石榴汁，快扶人家去楼上呀。”

    “噢……”嫣珺才悟到是这个意思，她一个舞姬这方面懂的确实不多。

    但楼上干什么她是知道的，三楼是给客人休息的地方，她那些个比个精的姐姐们上去一次便能赚到她望尘莫及的数目。

    ……

    嫣珺扶着雨晴天一起上了三楼，推开门房间里正烧着暖炉，窗外刚好能看到灵渠上的游船，不知又是城里哪位公子开趴。

    进来后雨晴天先观察了下房间，房间的隔音很好，不关窗户也听不见二楼的嘈杂，楼下又是一条僻静的竹林小路，晚上会点上彩灯供客人散步用，这会儿没什么人。

    “咚！”

    他身后的门一下被关上，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雨晴天望着背对他的嫣珺，心里升起一股异样感。

    不对劲……

    嫣珺扶着门不动了一会儿，良久，她才垂下双臂，转过身时雨晴天在她眼中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红光。

    寄附在她体内的妖怪上线了。

    与此同时，房间角落响起了似有似无的低喃，中午太阳大好，地板上却卷起一道又一道暗流，将一只狐妖的影子映在墙上，看过去时又如水墨画般消失不见。

    “郎君快来躺下。”

    耳边传来一阵小孩子空灵的嬉笑声，雨晴天猛然回头，嫣珺已经出现在他身后，笑盈盈的坐在床边，显露出一种不属于她本人的媚态。

    狐妖，群居妖怪，母系氏族，母狐在族群中占主导地位，大部分狐妖无毒，少部分携带毒素，以妖纹辨之……

    关于狐妖的种种信息从雨晴天脑海中检索、浮现。

    狐妖是一种上下限差距特别大的妖怪，上能达到太古妖兽的级别，下就是没个人形的野狐狸，乡野农夫就能将其打死。

    “郎君是醉了吧，还站着干什么。”

    一双手臂冷不丁从后面环住了雨晴天的脖子，雨晴天装作醉酒未识破她的把戏，摸着她的手背醉醺醺道：“你怎么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

    嫣珺从后面悄悄拿走他的配刀，推了他一把道：“去床上等我，你眼睛都花了。”

    雨晴天继续装醉，一步三颠到了床边，摸着床沿呼嗵一声倒了下去，将一个醉汉的丑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狐妖将短刀放好后，心中已经抑制不住得手的兴奋。

    这么个叫人流口水的美男子，还是高天阁医士，魂魄一定美味无比。

    狐妖扭动着腰肢，一摇一摆走到床边，见雨晴天已经睡死过去，心里更美了，这就省去了卿卿我我的前戏。

    雨晴天半眯着眼睛，见狐妖将脸凑上来，翻了个身把口鼻侧到一边。

    那狐妖吸了个寂寞，只好也随他爬到另一边，低下头第二次对他的魂魄下手时，这回雨晴天又打了个哈欠翻了次身，背朝向狐妖，故意戏弄它。

    这次狐妖生气了，暗暗埋怨这醉汉事多，拉起裙摆直接坐到雨晴天身上，把他的脸掰正，低下头第三次下嘴时，雨晴天又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三次都没能得手，狐妖气得眼部妖纹暴起，利齿凸显，一把揪住雨晴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翻过来，打算霸王硬上弓，强行吸取他的魂魄。

    这回她低头一嘴咬到了枕头，猛一撕，里面的棉絮撒了一床。

    再一看，雨晴天人分明是清醒的，抬起一脚将她踹飞出去。

    被踹飞出去的狐妖砸倒了房间里的屏风，又撞翻了屏风后洗澡的木桶，让楼下听到一阵零乱的砸击声。

    楼下众人正喝到兴头上，听到动静不由大笑起来。

    “这楼上还挺激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