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伴君如伴虎
重新掌权后的太上皇周兴,为巩固失而复得的权利。一共做了三番布置。
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旨组建了一支三百人的龙禁尉,由自己他心腹内监戴权统领、选拔。
职责是防护内廷,值紫禁道。
选拔之人;一挑弓马娴熟,二招勋戚后辈纳捐,授从五品。
第二件事是;重新提拔被皇帝有意打压的旧勋贵势力,提拔起家族或附属势力重新掌握军权,打压皇帝新培植的文官清流,新晋贵族。
第三件事;令江南甄家于江南搜敛财货。
几年布置下来,卓有成效后,周兴方才觉得安心。
不过,他也有不顺心之事。
便是高皇帝之前分封的四王八公等当初扶持自己上位,坚定拥护自己统治的一帮老贵族,似乎因为新皇弟登基,生出一番别样的心思。
却是不可不防!
正待太上皇周兴,琢磨怎么收治这帮老勋贵的时候,他的贴身大内宦戴权,带着几名小太监匆匆进了龙首宫。
太上皇被惊醒,抬头不悦蹙眉道;“此般匆匆,何事?”
戴权身为龙首宫内相,地位尊崇。
在偌大的皇宫中,不论是嫔妃皇子,还是太监宫女,谁见了都得恭敬唤一声;“戴爷爷”!
唯独,在服侍了几十年的这位上皇面前,戴权始终谦卑如常,一如当年于其潜邸之中一般。
见上皇面露不快,戴权赶忙面露笑意,凑到上皇跟前。
斜眼看了眼一桌没动几筷子的御膳,又露出担忧之状!
轻声劝解;“陛下,近日老奴见您食欲不振,日日忧心,长此以往,可怎是好?大周江山全系于陛下一人肩上,陛下若是龙体欠安,这万兆黎民可......“说到此间,戴权语气已然开始哽咽,竟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
戴权不愧是服侍周兴多年的老人,说出来的话,句句符合周兴的心意。
明明眼前这位已然不是皇帝,是太上皇。但在戴权口中,却始终称其“陛下”。仿若,只要周兴活着一天,这天下一人,便始终是他,哪怕皇帝周棠已然登基。
且,时时把社稷安危,与周兴的身体深度绑定,连关心劝解都不敢忘。
周兴对戴权自然很满意!
这些年周兴身体不济,更是把戴权当成了自己的一双手,赋予其越来越大的权利。
“到了朕这般花甲之年,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军机,也顾不得满足口腹之欲了。“
“可是......”戴权欲言又止!
可他知道上皇脾气的,说到此处,只得叹口气,自觉住了口。
然后,戴权招呼内膳监值班太监把面前的御膳撤走后,方才重新组织语言,凑到上皇身侧禀报;“陛下,甄家派人来说,江南盐商这次行动又失败了。”
闻听如此,周兴眼神微眯,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遂问;“林如海那边什么情况?”
戴权想了想,又回道;“信报中说,林如海加强了府内的戒备,并且开始搜集证据。
怕是大明宫那边给的压力太大,想作拼死一搏。”
“这是肯定的!这两年北边鞑靼人蠢蠢欲动,又有了南下的迹象。
朝廷刚设立九镇戍边,这修缮工事,发放饷银,采购兵器、战马等物资,哪儿哪儿不是个销金窟?皇帝筹不到钱,便手伸向江南盐政也是情理之中。
不然,皇帝也不会派林如海一介言官,去做什么巡盐御史。“
太上皇周兴摆摆手,并不以为意。
戴权听得频频点头,故作恍然状;
“皇帝陛下倒是会选人!林如海祖上五代列侯,本身就在江南有一定根基。再加上他荣国府女婿的身份,能在江南左右腾挪也是做的,若换个人,怕是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不说其它,便是那些胆大包天的盐商,就能让其寸步难行。“
“不错!有长进。”
太上皇周兴哈哈一笑,摸了把整齐的花白胡须。
“不过!......”
那戴权话风一转,偷偷瞄了太上皇一眼,见他面色没有不快,方才提醒道;
“不过,若是真除去了林如海,固然可以打断陛下对江南盐政的染指,可必然也会让荣宁二府难堪。虽说,这些年其在上皇退位后,主动放弃朝中势力。但四王八公,在军中旧部甚多!……”
“这是事实!“
“开国四王八公都是帮高祖打天下的肱骨,二代如贾代善等,也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几十年下来,势力在军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想当年,朕上位前,也是代善他们诸般联络,施展压力,加之母后从中运作,方才一切顺遂。前几年朕再次掌权,这些人也是出力颇多。”
戴权听得频频点头,十分认同。
他是在几十年前,上皇还在潜邸作太子时,就跟随上皇的老人。也是当年那场惨烈夺嫡之争的见证者。
当年的太子,如今的上皇,究竟面对多大压力,他都一清二楚,且感同身受。
毫不夸张的讲;若是在最后关键时刻,没有以贾代善,老北静王为首的四王八公集团站队上皇,当时与那位鹿死谁手?真的还犹未可知!
正当戴权陷入回忆,脑海尽是高皇帝薨逝前夜宫廷血流情景时,身侧的上皇,冰冷的话语,直盯的他一个激灵。
“然,四王八公势力过大,危及皇权!”
“当年朕登大宝时,他们出力甚多,故朕这些年,也只能明面上拉拢,以示恩宠。只在暗处使些手段,砍一些枝枝蔓蔓。
几十年砍树抽枝,虽有些许成效,可也让他们成了惊鸟,愈发抱团,让朕无处下手。几年前,皇帝登基后,更是主动靠过去,想重演当年从龙旧事。哼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戴权赶忙堆笑;“尔等也算识趣!太上皇身体康愈,不过是让老奴各府挨个走了一遭,便老老实实放弃当初的算盘。”
“老实?哼!......”
太上皇周兴不屑冷哼连连......
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显然,就是面对戴权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近臣,有些话,周兴还是不宜说的太过明白。
毕竟,这奴才,这些年做的都不错。若是杀了,未免可惜。想再找一个这般合用的人,怕是不易!
他周兴到底已然是一名七十高龄的老朽,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浪费不得丝毫。
若此时近前有人细心观察,怕是会惊愕,平时宫里威风八面的“内相”戴爷爷,小腿肚子早已抖得如同筛糠。
直到上皇住了口,方才逐渐停止抖动。
当再次走出龙首宫后,戴权还感觉双腿阵阵发软,背后衣服内更是起了一层白毛汗,湿漉漉十分难受。
见前面有根环抱横木大柱,戴权遂忙上前两步,把身子斜斜靠在大柱上,呼哧呼哧,开始大口喘息。
身后几个小宦官,见状,忙上前抚背的抚背,捏腿的捏腿,戴爷爷长,戴爷爷短。
待戴权呼吸平缓,感觉大脑变的清醒,好受许多,方才摆摆手;“行了,随我去大明官。“
说罢,离开大柱,整理一番歪斜的衣帽,戴权恢复原本的从容后,带着几名随侍太监,直奔大周天子,周棠所居的大明宫。
......
二个时辰后,身着明黄色衮龙袍,腰缠白罗大带,头顶金丝翼善冠的大周天子周棠,默默站在大明宫御书房御案侧方,目光灼灼盯着悬挂于御案后方的江山堪舆图。
堪舆图上,大周边界线条起起伏伏,宛若游龙。内里星星点点,城池遍布,网格交错,你中有我。
这便是天下,属于他周棠的天下。
明明如此触手可及,但每次他想在其上提笔之时,总感觉那般无力。
扭头,望向恭敬侯在阶下的夏守中,周棠淡淡问道;“那戴权走了?”
夏守中忙小鸡啄米点点头,回道;“是奴婢亲自送出宫门。”
周棠点点头,指了指御案之上几封盖着宝玺的明黄色诏书,再对其问道;“你说,戴权送来的诏书,朕准是不准?”
夏守中就算身为六宫都太监,服侍陛下的身边人,可这等事,如何是他可以掺和的?遂一下扑腾在地,连连叩首回道;“请陛下乾坤独断!”
“乾坤独断?......怕是上皇不愿意吧?”周棠终究沉不住气,说了一句。
夏守中大惊,往左右看了下,一边朝阶上周棠连连打眼色摆手,一边一本正经回道;“上皇便是陛下,陛下便是上皇,并无区别!”
“好。好,好,说的好!上皇便是朕,朕便是上皇,骨肉亲情,不分彼此。既然是上皇的意思,那便是朕的意思,用印吧!”说完,周棠一挥龙袍青袖,转身朝着休息室而去。
夏守中见此,方从地上起身。
上了台阶,从御案之上,拿起戴相送来的诏书,粗略查看一番后,才招手唤来掌印太监,让他盖上玉玺,弥封好。
然后,亲自带着几封圣旨,出宫而去。
.......
因上午有雨加之昨晚凤姐儿屋里的一番周折,下午天放晴之后,贾瑛也没有再去国子监抄书。主要是一来一回,光在路上就需损耗不少时间!
他打算明日起个大早,今日,便把昨日誊抄的卷子好好揣摩一番。
不觉,到了傍晚的时候。
忽见贾政的小厮匆匆跑进贾瑛院里,说宫里夏太监入府传旨,荣禧堂正在摆放香案,让贾瑛赶快过去。
贾瑛放下手中誊抄试卷,心头纳闷?宫里来太监传旨便传旨,寻自己过去干嘛?
可当询问之下,听这小厮说,圣旨是下给他的时候,贾瑛感觉有些发蒙。
贾瑛他也是昨日去国子监的路上,经过皇宫午门御道前,方才看见皇宫大门朝哪边开。
今日,皇帝老子就给他下旨?
“怎么可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