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遥望秦川八百里
“吕奉先怎么杀出来了?”
刘和也是十分惊诧,吕布其人莽撞而只顾蝇头小利。让他如此果决的带着疲敝不堪的长安守军出城,甚至还要帮助刚刚还是敌人的李傕部这几乎不可能。
而刘和的脑海中猛的惊醒,他想起王允之前说的话,吕布接管长安南北军和控制皇帝的手段都极其毒辣。在这段时间内,吕布遇到的所有问题,除却粮食这个硬伤外基本上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这些事情的处理方式具有极强的政治性和稳妥性,这证明吕布身后和张燕一样有人指点。
此人行军布阵十分有手段,刘和眼见吕布的兵马冲出来后,迅速散开成锥形阵从张辽部的后方突入。而且突入的一刹那,整个锥形阵变为了三个小圆阵,开始将张辽带领的大戟营分割开来,避免这只重装步兵产生统一的合力。
“此人不一般,传令下去让朔骑营不要再盯着李傕打了,把李傕部放给云长公所部和翼德公所部。”
刘和也非常冷静,立刻让人传旗语而后吹响军号。徐晃那边听闻号角声,立刻带着朔骑营的骑兵从两侧兜过去,开始对准了其中一个小圆阵进行突击。
吕布的攻势被暂时挫败后,张辽这边也立刻整军将大戟营重新归为一个军阵,而后令所有弓弩手排成一排,转身向后对吕布兵马进行齐射。
张辽的反击这一下子又再度将本就疲惫不堪的长安城守军打了一个趔趄,刘和在远处也能看出那谋士将长安的部分兵马训练的极其有素,但也顶不住连日的作战导致将士们士气低迷,此时被箭雨和骑兵来回冲杀吕布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而刘备此时却看出了些许门道,他指着那大开的雍门说道“贤侄你且看那门外怎么有这么多的马车?”
“马车?”刘和一愣,随即冲着刘备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有不少将士家眷和金银财宝已经被运上了马车。
马车车队正在从雍门外往武关的方向而去,似乎是正在进行一场大迁徙。
“玄德叔父,您在武关留了多少兵啊?”
“此战为叔带来的兵马不多,再加之武关身后就是南阳郡和上庸郡,此二郡为我军和景升兄长的兵马所占领。因此为叔便没有多少人驻守,只让一支偏师几百人管理武关防备。”
“不对!他们这是要从武关突围出去入中原!”
刘和这才明白,那谋士让吕布率军突袭张辽后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配合李傕打朝廷军一个措手不及。更不是要趁朝廷军立足未稳之际,将朝廷军打退而重新稳住长安局势。
他是要趁着朝廷军一时的动乱而引全部兵马跑路,让吕布入中原而成为刘和日后扫平关东的障碍。
“曹孟德!”
刘和猛的抬头,正好遇上了刘备的视线,他们俩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刘和与刘备的判断并不是空穴来风。
吕布身后的谋士这一看就是经受过不少军事教育和战争训练的高门子弟,而他帮助吕布绝对是受人所托,因为以吕布的名声不可能有门阀子弟会主动投靠。
能让自己麾下谋士帮助吕布的人,首先就不可能是汉室宗亲。
作为宗亲,不管与朝廷有多少矛盾,但他们都不会想帮吕布入中原成为朝廷的障碍。
这人从身份上来说只能是中原某地的诸侯,南方各诸侯鞭长莫及,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遥控关中的局势。
而吕布这支兵马一旦出了关中,在进入中原后首先便急迫的需要有人去接应他们。
这要求此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去暂时安置吕布,或是能够给吕布指一条明路的同时出一笔前期的投入金作为吕布在中原闯荡的本钱。
能完美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只有曹操,曹操占领的兖州和豫州东部的地盘是与朝廷控制区域接壤的地方。吕布从武关出逃后会进入南阳盆地,南阳郡现在守备空虚,守将文聘是绝对不会出兵阻拦吕布的。
只要吕布能安全的穿过南阳盆地,那就能直接向东北方向进入豫州之东和曹操会合。
曹操也是现在中原诸侯当中钱粮兵马最盛的一人,他有足够的本钱去支持吕布。
不管是将吕布豢养为门客,还是指使吕布去其他地方抢地盘,曹操都有那个余力。
更关键的一点是,曹操之前收了不少河内、颍川的门阀子弟,他手中有足够的人才储备让他可以将如此大才毫不吝惜的投入于吕布麾下为其谋主。
而刘和在观察那人训练的兵马作战方式之后,隐隐的感觉到此人似乎和张燕背后的那人是同一个人。
此时张辽刚刚重新整顿兵马正在反扑长安守军,而那谋士带着几百名精锐正趁着乱局的掩护,护送着车队往武关方向前进。
刘和这才看出来,原来就在刘和与刘备屯兵灞上想让李傕、郭汜和吕布狗咬狗的时候,那谋士也在偷偷的趁机将老弱妇孺和重要钱财资料转移往武关城下,待吕布出逃时便可直接一并领走。
现在车队里的家眷大多都是可以作为预备队的青壮,而那些金银财宝也都是一些方便携带的小物件。
刘和就算纵兵追击,其实也难以将其留下。
但刘和确实想弄清那人的身份,他现在麾下的兵马也都投入了战场,身边只有几百亲卫,于是乎刘和便带着自己的亲卫慢慢的走到了车队不远处,冲着车队喊道“可否让本司空知道吕奉先之谋主姓甚名谁?”
车队还在不紧不慢的向前走,似乎并不担心会遭受袭击。
那谋士与刘和达成了默契,此时双方的主力正在鏖战,他们这两支精锐亲卫是不可能混战在一起的。
毕竟二人作为各自大军的核心,是不会在大军鏖战之时贸然的率本部投入战场的。这是一种极其不理智的行为,所以双方也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
“司空!在下河内司马懿自仲达,这厢有礼了。”
一个面白且还未生须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在一辆马车上对刘和遥遥的一拜,而后便挥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
司马懿径直带着车队上了官道,往武关而去。刘和叹息一声,在解了心中疑惑后也不追击,而是直接勒马来到长安城下就准备收拾残局了。
此时吕布将长安的南北军摆阵在前面,还发动了突袭进攻的号令。
不多时后,吕布便率领着后面的并州与凉州军慢慢撤出了战场准备找司马懿汇合。
吕布带着的是一直跟着他的并州老部下以及在董卓时期愿意追随他的凉州兵,这些人是吕布的核心他一定要带走的。
“司空!”
张辽在发现吕布要跑的时候,就将大戟营交给徐晃一起指挥,他则是来到刘和身边问道“那吕奉先要跑,咱们是拦还是不拦?”
“不拦,让他走。”
“他身边有不少并州精兵和凉州精兵,日后都可能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就这样让他带走了?”
张辽不解了片刻,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的说道“这些人该不会都是中平严法那次跑了的吧?”
所谓中平严法是指刘和刚上任并州牧的时候,于中平六年在并州境内展开严明法度的事情。
刘和是并州牧出身,但不代表并州人就一定要跟着他。就像是一个学校内,里那埋头苦学和混社会的人也先天融不到一个圈子里一样。
并州人里面支持刘和的大多数都是门阀和良家子,要么也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农户、工匠,换句话说日子人。
但一个地方并不可能只有想安稳过日子的人,在这个时代山匪、兵痞,还有许多野心家那是很多的。
这些人本就期盼一个动乱的环境和一个没有纪律的团队来牟利,刘和的中平严法让这些人很多都选择了南下投奔了当时在洛阳为官的丁原和吕布。
丁原虽说也不喜这些人,但奈何他信任吕布,吕布当时收了这些人丁原便也没做过多的关注。
而丁原吕布带去洛阳的人里也有很多认可刘和的做法,便从丁原那边辞官回来投奔刘和。
也就是说,这些依旧跟着吕布走的并州精锐本就是经过层层筛选和自我选择后的结果。
眼下刘和再强留他们,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张辽想明白这一点,便默不作声的回去准备劝降南北军了。
吕布跑了,那这些长安本地跟着他混的南北军自然也没有继续作战的道理。
张辽扯着嗓子让传令兵高声呼喊吕布跑了的事情,不多时南北军将士们便放下了武器,纷纷选择了归顺于朝廷军。
关羽和张飞那边也前来复命,言说收降了李傕部的主力却放跑了李傕本人。
当时二人率部刚刚击败郭汜,这还没重新整队时就奉命去拦截李傕。
李傕这人可是个兵油子,他在吕布冲杀朝廷军后方时就立刻脚底抹油,带着自己的亲卫绕开了关羽和张飞的兵马夺路而逃。
关羽和张飞未来得及组织起新的防线,李傕就已经跑了。
最后只能无奈将李傕部的主力拦住,并不去管李傕本人了。
在张辽等人的收拢下,驻守长安的南北军和附近的兵马加在一起大概有一万人左右,算上刘和与刘备带来的一万精兵,此时长安场内已经有了两万人马。
而盔甲、刀弓之类的武器也并不缺,缺少的是远程的弓箭箭矢以及最关键的粮食。
不过刘虞在下令出兵前就做好准备,洛阳朝廷在潼关建了一个小仓,在刘和屯兵灞上之时,小仓那边便顺势出兵攻占了函谷关,而后开始经弘农郡向长安方向送粮食。
就在刘和攻占长安的当日,第一批粮食便到了。
荀谌紧赶慢赶送来的粮食十分有限,只够大军和附近百姓一到两个月的供应。
眼看着今年关中的春耕时节已经耽误,若想支持到明年就要继续加大粮食的补给力度。
于是乎刘虞那边向太后请诏,在中原与河北各地进行了大规模的休战罢兵,以节约出粮食来供养关中。
洛阳朝廷省下来的粮食,加上从嵋屋那边搜刮出来的残羹冷炙,配合各地百姓手头现有的余粮堪堪足够关中之地撑到明年秋收。
代价就是洛阳朝廷一到两年内不可能再对外发兵,而刘和本来也打算先行巩固关中收拢人心后,再行对外征战。
在粮食的问题得到初步解决后,刘和便去面见皇帝。
此时长安朝廷与洛阳朝廷即将合二为一,大汉正统将再度君临于天下。
刘协作为皇帝,其政治合法性在当下是绝不存疑的。因为刘辩已经被毒害,何太后虽然不是刘协的亲生母亲,但大势之下她也应刘虞的要求下了认可刘协为帝的诏书。
何太后十分明事理,顺带着下诏请刘和将刘协送往洛阳奉朝廷之正朔。
皇帝、太后、宗庙、经济中心、交通中心、武库、粮库、户籍花名册,这些代表了朝廷的政治符号即将合为一体。
再加之洛阳朝廷已经控制了司隶校尉部、并州、幽州、冀州北部整整三州半的土地,今下归汉之势已经再度显现。
刘和作为穿越者,他从不拘泥于三国争霸、也从来不想着此生只要平天下即可。
乱世豪情虽然为人称道,但受害的还是天下百姓。刘和要尽快的将天下重新合归一体,而后将两汉的领土成果进行二次扩张。
辽东、西域、漠南、西南、岭南、夷州、青海,这些在两汉之时得到初步开发和被纳入中华体系的土地,刘和是一定要挥师开拓的。
刘和在进城前回望了城外八百里秦川的矿野,那郁郁葱葱的新芽儿正在田野间茁壮生长。这似乎预兆着一个古老帝国的新生,一个百折不挠的民族的复兴。
身居长安,遥望秦川。
长安万里家乡地,八百秦川纵马驰。
刘和只觉心中豪情激荡,他终于体会到了站在权力之巅峰,开万世太平得青史留名的豪情壮志是什么感觉!
刘和转过身去又看着那浓烟滚滚的长安城,以及在视线尽头被岁月雕琢了斑驳痕迹的未央宫,此时他的心中又再度平复了些许。
刘和挥了挥手,十分正色的对前方说道“众将士!觐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