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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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回首再望河洛安

    酒过三巡,刘虞与刘和虽说刻意没想聊朝政之事,当二人一个身居太傅高位、另一个身居司空要职,这不免还是说起了朝堂之事。

    “和儿啊,你不知道你出征这段时间兖州的曹孟德小动作很多啊!”

    “曹孟德?他又做什么了?”

    刘和听见曹操的名字就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但望着刘虞那脸上并无些许担忧的神色,便稍稍放下心来。

    “想必并不是什么大事吧,要不然父亲早就传诏班师了。”

    “放眼当下却非大事,但长久之计曹孟德之举恐为朝廷不利。

    前儿个时候兖州那边搞了次屯田,曹孟德效仿咱朝廷搞起了屯田部制度。除此外,还有刺史都尉制他也效仿设置了。

    刘公山这家伙无能,这几年虽然有兖州门阀支持,但他居然还是被曹孟德架空的差不多了。

    曹孟德现在已经是实际上的兖州牧了,他封麾下司马防为兖州刺史、夏侯惇为兖州都尉。并且在兖州、豫州屯田备战,总共建了三个屯田部。以其麾下大将李典李曼成、乐进乐文谦、夏侯渊夏侯妙才为三校尉,管理屯田事宜。”

    “屯田?现在哪家诸侯不屯田?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了,父亲何必担忧?”

    “如果光是屯田倒还好,那曹孟德除去屯田外还让其族子弟曹纯编练了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号曰虎豹骑。”

    “虎豹骑?”

    刘和这不由得感慨历史惯性的强大,这支汉末三国史上鼎鼎大名的精锐骑兵终究还是出现在了历史的舞台上。

    “他养得起三百全甲骑吗?”

    “养不养得起是一回事,养兵后做什么又是一回事。

    和儿你知道虎豹骑在编练成功后所安排的第一个命令是什么吗?”

    “什么?”

    刘和有种异样的预感,他似乎察觉到曹操的命令十分不寻常。

    “搜山检海!”

    “搜山检海?他要搜谁?要检谁?”

    “少帝遗腹子!”

    “什么?

    他曹孟德开什么玩笑?

    谁给他出的主意?

    我不信是他谋主荀彧荀文若。

    少帝他被李儒毒杀的时候才多大岁数?

    咱不说少帝,那唐皇后当时好像才十二三吧?

    这豆蔻的年华还没到的岁数,哪里生得下孩子?”

    “据曹操放出的消息说,少帝之前和一位宫人育有一子,那孩子在董卓攻入洛阳时被宫人抱出在洛阳附近躲避。而后董卓西逃,那孩子便流落于兖州附近的山林当中。”

    刘和这又是懵了,他再盘算一下,少帝被李儒毒杀的时候好像十七岁,这好像确实有生育能力了。

    “等会。”刘和感觉自己大脑有些宕机,叫身边的侍卫道“把内个谁......李文优给本司空叫来,问问他之前毒杀少帝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遗腹子的传言?”

    “叫什么叫?

    你看不出来那曹孟德是故意恶心你吗?”

    其实就曹操诈称少帝有遗腹子这件事,任谁都不能信。那天下诸侯谁信谁智障就不正常,但关键在于大家信不信的无所谓而是大家要不要信。

    这天下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身为诸侯要么你归顺洛阳朝廷,好好的继续当官。你要么割据一方当诸侯,裂土称王为一地之霸主。

    若选择后者,那就要与洛阳朝廷对抗。

    不过天下大势在朝廷,洛阳朝廷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各诸侯要想合情合理起兵抗衡那就得需要个名义。

    少帝遗腹子就是曹操想出来的办法,孙策、袁术、袁绍这些人不一定信,或者说那根本就不可能信,但他们一定会表示支持,因为这是他们对抗洛阳朝廷的名分。

    他们要割据,他们甚至要争霸,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名义将他们的团结在一起。

    除此之外,摇摆的诸侯也会趁机做出一些攫取利益的操作。

    就不说别人,公孙瓒、陶谦、甚至包括刘表、刘焉这几个宗亲诸侯,他们虽然并不愿意与洛阳朝廷为敌,但也不会真心实意的将自己的地盘献于洛阳朝廷。

    当土皇帝和当一个普通官员孰好孰劣,任谁心中都有评判。

    尤其是对于刘焉和刘表这两个宗亲诸侯来说,曹操若是弄出一个所谓的少帝遗腹子让他们可能有极大的可操作空间。

    在此之前,刘焉和刘表必须完全的与洛阳朝廷站在一起。因为只有大汉有一个强有力的朝廷,他们作为宗亲才能得到有效的政治保障。

    如果曹操那边也搞出来一个朝廷,则此二人势必会有所摇摆,甚至会以此为借口管洛阳朝廷要一些好处。

    那刘焉可能会说“伯安兄啊,你看濮阳那边都说了,要给我这广汉侯封为蜀王呢,那您这边......”

    曹操这就是已经摊牌了,那不演了,他就是要告诉刘虞他曹孟德不服你洛阳。他曹孟德要在兖州陈留郡濮阳县另立朝廷,我他曹孟德要当司空、甚至要当太傅。

    很好,枪打出头鸟。刘虞在初步定关中后,本想着继续往关西发展,彻底平定整个关西。但曹孟德居然在东部跳了出来,那便容不得他刘伯安手下留情了。

    “最近这两年关西事情要紧,你务必在长安好好的管着关中恢复之事。为父要集中精力去对付曹孟德,后方绝不许有问题!

    “父亲是要与曹孟德开战?”

    刘和懵了片刻,在反应过来就立马起身劝道“父亲不可!

    两线作战本就是兵家大忌,且遑论我朝廷这几年粮草不支,怎可出大军征伐中原?”

    “直接开战倒不必!”

    刘虞摆摆手,示意刘和安静。

    “他曹孟德现在是属于逮着咱们朝廷的底线边缘疯狂的试探,但还真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找人......但找不找得到是一码事,找到了之后他拥不拥立又是一码事。他一天不正式拥立那所谓的遗腹子,为父还真没什么合适的借口对他下手。

    不过任何军国大事都要有提前的万全之策来准备着,为夫这才要集中精力去给他曹孟德布下天罗地网!

    曹孟德一个人他成不了事,他需要向北联合袁本初、向南联合袁公路、外加一个孙伯符。

    这几人是这两年割据最欢的地方诸侯,曹孟德如此急迫的想制造一杆大旗,无外乎就是要团结他们几个而已。

    那既然如此,便先从袁本初下手!

    袁本初此子若除,则冀州安。

    冀州安,则青州不敢乱。

    青州不敢乱,在徐州势必首鼠两端,不会倒戈于曹孟德。

    公孙伯圭与陶恭祖二人只要能在明面上不与曹孟德呼应,那朝廷就有十成十的把握去收拾他!”

    “你说说你们父子二人这在作甚?

    都说好不聊朝廷公务了,怎么喝了些许黄汤子,这又口不择言说起了朝廷的事情?

    今儿个是团圆饭,别总张嘴闭嘴就是朝政。咱们说说体己话,聊聊家里事,何必还在忧虑朝政呢?”

    谢氏看不下去了,便出言打断了二人。

    而刘虞也没有面露愠色,只是十分平淡的道“夫人说的是,此事是为夫做的不好令夫人伤心了。”

    刘虞说着还酒杯,郑重的对谢氏道“这些年有夫人在家为族中大小事务殚精竭虑,才能让为夫无后顾之忧。

    为夫合该敬一杯呀!”

    看着老夫老妻也是举案齐眉、互相扶持的模样,刘和与甄宓这对小夫妻也是放心了不少。

    甄宓趁刘虞与谢氏浓情蜜意之时笑了笑,转身对刘和道“相公......你”

    “夫人不必说,为夫自然知道你想说些什么。”

    刘和打断了甄宓,而后也是一脸正色的道“请夫人放心,为夫与父亲一样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夫人这些年因为家中之事操劳不少,为夫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以后有我刘千叙一口饭吃,便有夫人半口。你我夫妻作为一体,绝不变心也!”

    甄宓倒是没想信刘和这话,毕竟男人嘛有哪个不花心的?

    “相公莫要如此发重誓,男子三娶六聘的也非少数,难不成日后夫君还能不纳妾了?

    妾只想要相公你能记得妾之功劳,莫要使糟糠之妻下之垂堂呀!”

    也难怪谢氏与甄宓于今日非要借家宴去让刘虞与刘和表明心迹,这家业大了外人自然是眼红的。随着刘虞与刘和将郯城刘氏的地位带的越来越高,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郯城刘氏后宅这块肥肉呢。

    谢氏与甄宓现在是郯城刘氏的当家主母与少夫人,她二人自是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动摇。

    纳妾嘛,甄宓之前就说过为保持郯城刘氏的利益刘和纳妾是势在必行的。但她甄宓要保证刘和的心始终要分给自己一大部分,这才能保障她无极甄氏的利益。

    “相公啊,你过几日是不是就要去长安了?”

    “是啊,夫人有什么想法?”

    “妾不想与相公分别,莫不如随相公一同去如何?”

    甄宓瞪了大眼睛,用十分娇羞的表情对刘和撒娇道“若无相公在身边,妾这心中心绪不宁呀。”

    “其实为夫是想等你生产完后再接你过去的,虽说长安洛阳距离不远,但总要出几个关隘、过几个山口,沿路颠簸为夫只怕你的月份大了经不住折腾呀。”

    甄宓无奈的叹息一声,她知道刘和不可能等她生产完再往长安去。但她又不想错失这个良机,这个将刘和的心捆在即将出世之长子身上的良机。

    因为男人嘛,对于自己孩子的态度若是能总是会随着各种外因而变化的。

    若刘和能亲眼看着自己的长子出生、若是在甄宓临盆前的一两个月内刘和都可以时刻的陪在身边,那他对于这个长子的期待便会提高许多、那他在长子出生后投入的培养成本也会高出许多。

    换句话说,这孩子也是甄宓的政治资本。甄宓绝不可能让刘和独自去长安,而将如此重要的培养父子亲情的时光荒废掉。

    这人呐,一旦身居高位每天面对的就是内里斗外边也斗。甄宓是还在刘和没纳妾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虚空索敌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这可好,若是刘和以后是纳了妾之后,这后宅得斗成什么样子?

    而且刘和更怕的是什么?

    是甄宓的执念。

    从太医院那边的诊断上来说,甄宓这胎基本上就是郎君而非娘子了。但刘和可信不过现在的医疗诊断技术,是儿是女不到出生是万万不能确认的。

    刘和怕就怕甄宓对这个长子期望过高,一旦生下女儿后会把所有的期望转化为失望,再将失望转化为愤怒加之在女儿身上。

    “反正为夫可以答应夫人,不论以后如何为夫都会对夫人始终如一。夫人此胎不论是儿是女,我刘和也都视若珍宝。

    只希望夫人能摒弃这些杂念,不要纠结于生下的是郎君还是娘子。只要夫人能善待于我们的孩子,为夫便不可能会变心。”

    甄宓表面答应,但心中确实不信。

    毕竟看这个时代的男人观念来说,怎么可能不纠结于第一胎是男是女呢?

    家宴就在一片莫名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二日刘和早起去上朝,在这次朝会上刘协签署了各项人事任免的诏书。王霑、赵云等人在接受调令后,即刻启程前往长安准备关中之战的善后事宜。

    现在关中大大小小还有一些豪强以及残存的门阀割据在乡里县城,朝廷实际能掌控的只有三辅的几个主要郡治而已。

    朝廷的势力伸不下乡村,这屯田之策就没办法展开。

    虽说皇权不下县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但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想要渗透进乡村那是有一百种办法。而前提就是根深蒂固于地方的豪强势力必须得到有效的遏制,至少是不能让豪强保有足够数量可以达到裂土地步的私军。

    关西这几年乱的厉害,凉州关中各地的大小豪强小则拥兵数百、大则拥兵上千,他们盘踞地方使政令难以下达。

    刘虞之所以要刘和作镇长安,那就是为要率兵讨伐这些不臣的。

    王霑和赵云就是去打前站了。

    一个月后,王霑那边传来消息说关中主要各县城已经安抚完毕,可以请刘和启程入关了。

    刘和在收到传信后便带着甄宓即刻启程往长安而去,此时甄宓已经离预产期很近了,这让刘和得不在赶路的过程中于每一处县城附近停靠,怕的就是甄宓突然生产而他们这边又没有足够的稳婆与医疗条件来保障甄宓的安全。

    好在甄宓的肚子也算是给力,就这样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长安城时,甄宓才感受到羊水破裂的痛苦,呼叫着郎中前来检查。

    刘和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