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秦川之策在京兆
京兆杜氏百年望族,其底蕴确实深不可测。
尤其是在董卓之乱时,杜氏的根基并没有太大的动摇。
刘和与杜畿二人品着上好的春茶子,一边悠闲的看着灯花在烛台内摇曳、一边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说话。
这个年代的茶还没有后世完备的炒茶、制茶工艺,只是粗略煮泡过的茶水味道一般,尤其是大晚上喝过之后这一晚都别想睡着了。
不过刘和不着急,他本身就要是与杜畿彻夜畅谈的。
杜畿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司空......”
刘和闻言放下茶杯,装作猛然惊醒般的看向了杜畿道“不知伯侯公有何事?”
我有什么事?不是你来拜访我的吗?
不是你家夫人要替你纳我的女儿为切吗?
杜畿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哪能把这话说出来?
于是乎杜畿只好故作为难的四下张望了一眼,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而后杜畿神神秘秘的凑到刘和身边道“方才司空所言,要纳我杜氏女儿为妾,不知可还作数?”
哎,就等你问呢。
刘和刚才抛出了这个话题,无外乎是想等着杜氏上赶子把女儿送过来。他刘千叙若是主动提出纳杜氏女为妾,那岂不是太丢面子了?
要不说刘和老奸巨猾,方才他引出此事还是用甄宓做的套,话里话外都是他刘千叙可没看上你杜氏的女儿,这些事儿都是我家夫人私自做主的哦。
“其实吧......恩......夫人说的这件事情本司空也想了想,京兆杜氏乃百年望族,言姬娘子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学识上来讲都足以入府给本司空为妾。
就是怕委屈了京兆杜氏的门楣呀,本司空不胜惶恐,今儿个就特此来向伯侯公告罪。若是夫人的想法冲撞了杜氏,还望您莫要怪罪。”
怪罪什么怪罪?
那杜畿现在上赶子都想把女儿嫁给刘和,哪还有怪罪刘和的理由?
“司空这不说玩笑话了?
畿怎么可能感觉有失门楣光耀呢?
能将女儿嫁给司空,那是杜氏百年来修得的福分!
我杜氏弹冠相庆还来不及,又怎可能拒绝司空与夫人的好意?
且劳烦司空告知夫人,若是想下聘礼我杜氏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很好,这话由杜氏家主杜畿说出来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刘和这又假惺惺的客套了半天,才在杜畿的说辞下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伯侯公啊,本司空纳杜氏的女儿杜言姬为妾,这今后呀......京兆杜氏与郯城刘氏就是一家人了!
关中之地,啧啧啧......或许说就长安城来讲作为大汉的陪都,那可是要另设一套班子的。
长安的尚书台、京兆驻军、京兆尹这些地方现在可都急需要官员呐,不知道京兆杜氏有多少合适的子弟可以引荐为官呀?
择优秀者,本司空可以保入京兆尹或京兆驻军为官。
其余者也可于河北等地历练,不知伯侯公意下如何?”
这才是正题。
朝廷要引入京兆杜氏的力量,最关键就是看中了京兆杜氏的人才储备。
“司空!我京兆杜氏不说别的,就是人才绝不缺少。
司空若有兴趣,明儿个畿便召集族中子弟来正堂面见司空。
司空可亲自考校他们,若有合适者司空行任免之事,我京兆杜氏绝不敢有半句迟疑之语。”
杜畿说完之后又瞥眼观察了一下刘和的神色,见刘和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杜畿这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对了司空,其实我京兆杜氏也有不少习武之人才。不知司空......”
刘和又抬眼看了看杜畿,咪咪着眼睛让杜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刘和在心中暗道,这杜畿说话果然是能切中要害。
京兆之地现在有京兆都尉麾下的三个屯军部,除此以外还有京兆司马麾下各地的郡国兵。长安城内也将原本的南北军改编为京畿军,待遇等同洛阳的羽林军和都畿军。
这个三支兵马,其骨干都是之前长安的中央军。
而军官人选在刘虞派遣了大量的河北系人马后,依旧有很多空缺。
京兆杜氏这是看上了关中的军事力量了。
“自然可以。”刘和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说白了,想让京兆杜氏能够成为郯城刘氏的助力,那放一些军权是必不可少的。
只要把握好放权的度,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冯翊郡和扶风郡等地还却三五个郡丞,还有京兆第二、第三屯军部内也有四五个曲军候的空缺。
届时伯侯公可推荐几个族内优秀的习武人才,本司空考校后便可令其上任之。”
刘和的态度也很明确,屯军曲和郡国兵可以放,但是长安的京畿军是万万不可放权的。
京畿军将军现在是刘和的心腹——赵云来兼领,任别人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你京兆杜氏就算联姻也不可能开这个口子。
杜畿闻言也表现的十分惊喜,这能给京兆杜氏留几个军官职位就不错了,他哪还敢要的更多?
“哎呀!司空果真是英明呀!
我京兆杜氏从此后就跟定了司空,绝不敢有贰心!”
“罢了罢了,伯侯公勿需与本司空客气。
看今儿个夜已经深了,那本司空可否留宿于你的庄园?”
“司空想要留宿那自然可以,畿这便令人去收拾厢房供司空留宿。”
杜畿乐呵呵的差人将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厢房各种备品中一应俱全,就差把杜言姬直接送入房内了。
翌日。
当刘和起来后,顶着清晨刺眼的日光出门时,便看到杜畿正在院内摆下了一桌餐食等着他。
杜畿一见刘和出来就立刻迎上前道“司空呀,畿这是有每日清晨起来赏花的习惯,之后便在庭院中就餐。今日司空也早起,那莫不如畿邀请司空与畿共进早膳如何?”
“可以。”刘和没多废话,便跟随杜畿坐在庭院中一起享用起早餐来。
早饭过后,杜畿便忙不迭的将京兆杜氏的核心子弟引荐给了刘和。
“司空,这十人便是我京兆杜氏门内最优秀者。其中有七人学文,三人习武。畿可以保证他们都是各自领域内的佼佼者,司空可任选题目来考校他们!
若他们答不上来,任凭司空处罚!”
“伯侯公这说的哪里话?处罚可是大可不必。
本司空就是来选人才的,也不是来考政绩的。
错者无罚,对者有赏。
这才是考校的道理嘛!”
刘和呵呵一笑,这便令京兆杜氏的子弟们分列而座。
而就在刘和要出题考校京兆杜氏的子弟们时,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却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那孩子一见刘和便笑呵呵的施礼道“晚辈见过司空!”
刘和闻言一愣,不由得看向身边的杜畿道“伯侯公......不知此孩儿是......”
“啊......司空恕罪,此乃我儿杜恕。
恕儿!不得无礼!
司空正与诸位叔伯兄长们议事,岂有你这黄口小儿来此地的道理?
还不快快回去,莫要失了礼数!”
杜恕?那不是杜预他爹吗?
刘和这便来了兴趣,立刻摆摆手道“哎!不打紧的!伯侯公让小公子来座,本司空要一同考校!
人说家业之兴,在于幼童之启蒙。若是小公子的学识都能异于其他的孩子,那岂不更说明京兆杜氏乃钟鸣鼎食之门?
如此门第,作为我郯城刘氏姻亲才是合适的!”
刘和不等杜畿的回答,便要杜恕来自己身边落座。
“诸位,尔等学文者,可准备笔墨写一篇策论给本司空。这题目有两个,一是边关之策、二是关中复兴之策,你们可任选其一。
有本事的,也可以都写下来。
时间呢,就是在两个时辰左右即可。
而各位习武者,则考校三项内容,一是射箭、二是驭车、三是骑马。
不知京兆杜氏的庄园之中可有马场、靶场之类的地方?”
“有之。”
杜畿笑了笑,随即便让人分发笔墨纸砚给诸位文生道“你们这些文生且先在一旁写策论,老夫与司空去马场考校那三位习武子弟。
恕儿你也留在此地莫要乱走,待我们回来,为父再与你说道!”
杜恕被留在了庭院内,而他的眼睛里还是抑制不住对刘和的好奇。
而此时刘和已经跟着杜畿来到了马场,观摩了三位京兆杜氏子弟的骑术、射术和驭术。
刘和在看到三人翻身上马的动作时,就是到三人都是练家子。等三项技艺全都考校完毕后,刘和才感慨京兆杜氏的教育果然不错,不愧是高门望族。
就算是书香传家,京兆杜氏内也有不少干练的习武者。
就此三人来说,他们不仅在武艺上出类拔萃,而对于战争之道也有一定的理解。
刘和用沙盘给他们三人出了一些简单的题目,三人不说对答如流,但也算是提出了很多真知灼见。
“京兆杜氏子弟的确是才华横溢,此三人本司空都可收于麾下!
一人可于扶风郡内任县丞,一人可于第二屯军部任曲军候,一人可于第三屯军部任校尉长史。
不知本司空的安排可否让伯侯公满意?”
杜畿根本没想到刘和能让三人全都进入军中任职,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京兆杜氏原本就是因为缺少军权而一直被打压,此番能渗透进三辅军中基层的指挥权,那可是京兆杜氏百年来的梦想!
“谢司空提拔!我京兆杜氏绝无贰心可言!”
待过了两个时辰后,刘和便跟着杜畿返回的庭院当中。
此时七位文生也已经写好了自己的策论,刘和粗浅的看了几遍,大多数都属于是照本宣科,虽然有些实用的地方但不能说是上品。
而其中有一人的策论确是让刘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策论在刘和手中打开时便让他眼前一亮。
其余六人都是挑了其中一条题目来写,而这人却把两个考题都写了一遍。
那边关策虽说一般,但这关中复兴之策确实是高屋建瓴,提出了不少详细的方法。
“募集流民服徭役以修缮各地城郭与官道,由朝廷于各地田产肥沃之处设立官庄,将部分流民迁入其中屯垦。
屯垦之地所有产出交由朝廷分配,以养徭役者之需。
凡五年,官庄之地可归于耕种者。
徭役者,可于徭役事结后迁入各地县城。
以衙门出资组建商队、亦或是编练屯军部,再不济者可由衙门于长安开办匠作学堂,教授其匠作之技艺,以此赚取果腹之铜钱。
于商者,疏之、通之,免粮、棉之税,而拔绢、锦、帛之赋。
于农者,免一年之税,而二年始,税百斤者可以耕牛赏之。”
“想法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司空的话,学生杜安。杜真字自诚忠。”
“你的策论不错,本司空看过后也如茅塞顿开般,这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你可知先前几日,本司空为关中复兴之策愁的是生了些许华发。
今儿个一见你的策论便如醍醐灌顶如沐春风,真是大才!
其余人等,且配于各县为县令、曹𢷻,不管是河北、河洛还是关中,分到哪里你们便去哪里。
唯有这杜诚忠,本司空做主要把你征辟入京兆府为京兆尹属官——户功曹,你可愿意?”
“学生谢司空提拔!
司空欲征辟学生,学生自是愿意。
今后唯愿报效司空,不敢想其他!”
杜畿见自家子弟被刘和看重,甚至被征辟入京兆府,这也是笑的满脸开心道“
司空呀!
以后城忠这小子可就交给您了,他虽然我京兆杜氏最优秀的才子,但学识浅薄顽劣不堪。若有失礼之地,请司空见谅。
不过畿还是放心的,以诚忠之才想必能协助好司空处理一应政务!”
“哎......伯侯公莫要谦虚,诚忠之大才非您所说的那样顽劣不堪。
对了,今儿个还得考考你家这小儿是何才干?
来来来,小子你且过来让本司空考考如何?”
“见过司空,恕愿听司空教诲。”
杜恕彬彬有礼,作为三岁孩童他能如此已经是不易了。
刘和看着杜恕的行为,在心里边又满意了几分。但面子上还是不显山不漏水,以一种严肃的口吻的说道“嗯......看上去还不错,那便写一首短篇乐府诗如何?
几十字就好,不要为难自己。”
刘和这里说的乐府诗自然不是那种正规的汉赋或五言诗,正经的诗赋那三岁小孩儿哪能写的出来?
这不开玩笑一样吗?
刘和说的乐府诗,是类似于童谣或者说是现在的那种打油诗、绕口令那种体裁。
这既含有平仄韵律,但又不是特别的高深。
“司空稍等,恕这边作来为司空吟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