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钢索上的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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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人熊相似

    刘浅光暗道不好。童语的眼眸随着那庞然大物的逼近而逐渐睁大,那巨大的熊躯遮天蔽日,令人窒息。

    倏然,静默的森林又出现一道破风之音,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如流星般疾驰,精准地击中了黑熊右侧的眼珠。墨色的晶体破碎,涌出了红白交杂的液体。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响彻山林,它抬起双掌试图捂脸,却又因疼痛不敢去触碰,庞大的身躯如巨石般重重砸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翻滚、哀嚎不止。

    辛连绵、狄成满奔跑上前,同时发出一声赞叹。牧己垂下手中的弓箭,凝视着大黑熊,眼中没有胜利的得意,大黑熊的哀嚎声持续不断,小黑熊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两只墨色眼珠中充满了惊恐与无助,嚎出呜呜的心疼声,迎合着。

    三支利箭分别从树上两个不同的位置射出,一支准确地射中了小黑熊的臀部,而另外两支射入了大黑熊的腹部和后背。

    单泊、严先事、姜结三人从树上跃下,严先事解下腰间的绳索,对折后小步跑到小黑熊身后,将绳索套在了它粗壮的脖颈上,紧束后朝后用力拉拽。

    小黑熊向前、向右扭动腰肢,但仍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它的全身绷紧得抖动起来,随着严先事不断收力,小黑熊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麻药开始生效,它的眼皮沉重地数次垂下,却又被它一次次艰难地抬起,仰头发出一声嚎叫,声音在愤怒中达到顶峰,却在收尾时显得无力而颤抖。它又一次次用力拉拽身上的锁链,脖颈向前顶去,任凭绳索勒出红印,目光紧盯着那头大黑熊,那双乌黑的眼珠中充满了浓郁的伤心与绝望。

    大黑熊在深沉的低吼声中缓缓挺立,四肢支撑起沉重的身躯,步伐异常缓慢且沉重,每一步似乎都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其右半边脸颊仍在不断抽搐,嘴里又发出阵阵呜咽之声,前方那倒在地上的黑影,似乎对它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然而,它本可以选择一条更好的道路——越过茂密的草丛,穿进幽深的树林,沿着来时的路径,轻松逃离……

    “咻咻“声中,两支青翠锋利的箭矢穿进大黑熊坚实的肩部与臀部,却并未让它放慢脚步。

    万坛和范蓝拉满弓弦,带有绿色光芒的箭矢,又一次射入了大黑熊腹部的两侧。大黑熊前行的身体一滞,仰天长啸,脚掌落在小黑熊的身旁,伸出舌头,舔着小黑熊的鼻子,等待了数秒,见它不睁开眼睛,抬起前掌,推动小黑熊那滚圆的腹部。小黑熊仍没反应,大黑熊的神情变得痛苦,它伸出舌头又舔了添小黑熊紧闭的眼睛,前掌轻拍小黑熊的脑袋,如此循环往复了七八遍,但小黑熊始终未能苏醒。

    大黑熊四肢发软,趴在了地面上。它的眼角不知何时沾到了清晨的露珠,吊着的眼皮最终还是合上了。但是,它的手掌仍在下意识动着,试图唤醒小黑熊,让它逃离这里。

    单泊等大黑熊它搁在小黑熊脸上的前掌彻底静止后,耐心等了片刻,才挥手示意狄成满、辛连绵、严先事三人靠近。他们手持着绳索,贴着大黑熊的前臂绕了一圈,又把它双脚合拢绑上。与此同时,尤利和童语忙着为小黑熊解开铁链,拔出身上的箭矢,敷上伤药。

    刘浅光找武河,牵来了囚车。尤利、辛连绵、万坛等人如抬牛一般,将小黑熊稳稳地抬进囚笼内,它脖子上的绳索这则扣在羽马屁股旁的横梁上。

    姜结握着箭羽,双眼聚焦,透出一股狠劲,拔出了插在大黑熊眼睛内的箭矢。刘浅光洒上白色的止血药粉,并从麻袋中取出一条灰色的布条,绕着大黑熊的眼窝和下颚绑了一圈。

    狄成满、童语、严先事、武河、常石岩五人用根大木棍,将大黑熊抬进笼子。大黑熊的身体仰躺,绳索在上面又绕了几圈,确保众人安全。

    在成功束缚住大黑熊后,童语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经过牧己身边时,他环顾四周,感激道:“刚才,多谢了。

    “没事,”牧己浅浅一笑,“我不出手,刘浅光和姜结她们也会出手的……”

    童语拍了拍牧己的肩膀,心里默默记下了恩情。

    尤利大步走向正在拔鸡毛的姜结,打算搭一把手。然而,没待到两分钟,姜结便把他赶走了,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只知道说个不停,干活却不认真,在帮倒忙。”尤利只得悻悻然去劈柴生火,但这项任务也未能轮到他。最终,他要做的就剩生火时,帮忙吹气;还别说,这个活,他相当擅长……

    鸡肉烤的外酥里嫩,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姜结、莫立易、刘浅光三人提起烤鸡送到单泊、辛连绵、常石岩、童语、万坛、尤利几人手中。

    尤利手中摇晃着烤鸡,迫不及待啃下一大口,却因鸡肉太烫而伸出舌头吐气,活像一只在炎热天气中伸出舌头散热的大狗。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触摸,定格在了辛连绵的脸上,嘴角一撇,轻哼一声,低头直视着手中的烤鸡,这只鸡都比他眉清目秀,看着舒服。

    牧己轻轻吹凉些撕下一大块鸡肉咀嚼着,万坛盘坐在牧己旁边,好奇地询问着牧己,为何会来到这山寨?毛城内居住何处?家中父母的健康状况如何?

    牧己对万坛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当然不是牧己主动开口问的,而是万坛自己娓娓道来。牧己更像是一位耐心又能感同身受的。他未曾料到,这个旅途中略显沉默的人,在休憩的午后竟变得如此健谈……万坛有一个哥哥,而他的父亲,九年前,在一个小巷中被一名毛人残忍地打死……原因竟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皮人女子的白色衣袖。

    当时,万坛的父亲正忙于搬运修建亭子的岩石,没有留意到周围的情况。她身旁的男毛人在后面一把拽住了他老爹的衣领,直接几拳挥了过去,又一顿猛烈的殴打,将他老爹打死。与他老爹一同去的还有几位皮人,但他们不愿受到牵连,不敢去拦,原本以为打一顿就过去了。直到发现他爹躺直了不动没了呼吸,才赶忙回去,汇报了此事……。

    牧己想了想,问道““你恨那群袖手旁观的人吗?”

    万坛回答道:“我曾经有恨过。但是,要是我,现在也只会在旁观望,在毛城里的皮人都会这样做……对他们,我无法真正恨起来……”他接着反问牧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牧己的目光越过青山,脑海中浮现了,采滚柏进城后,遭毛人鞭打的女皮人。他内心当时燃烧着怒火,想要冲出去救她。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压制着他止步不前,并让他感到恐惧。

    我明白,自己根本救不了她,也不会行动。他只是想去做,而不是要去做。

    当时的愤怒,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

    在毛城里,无数的皮人从出生起就承受着这种压迫和欺凌。而那些旁观的皮人,才是正常反应的皮人。牧己也像万坛一样,摇头道:“我也不会直接介入,我会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