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03

    ‘上帝圣殿，天堂大门’，由大门进入通向圣坛的道路意味着进入美好世界，教堂会给尘世间的芸芸众生提供集会的场所，让人类升腾、朝向那个由宗教维系着的目标，让人们倾诉苦难、愁怨、有幸与不幸。

    它必会美轮美奂，会塑上天使和圣徒的塑像、会画上巨大的湿壁画、会制作闪烁的金光并配有艺术性很高的画像的圣坛、会锻造令人印象深刻的艺术栅栏，最后，会由虔诚信徒们献上如痴的祷告。

    ——真的是这样吗？

    不，只是幻想而已。

    灾难风卷残云，一个世纪眨眼过去，此时的教堂内只剩空旷、破败，一切艺术品皆已崩坏，砸毁。

    其内部在时间的泥沙干涸后，早已积灰，横陈着顶部坍塌而下的断壁残垣，交错着堵住了出口……

    教堂出口刺眼的阳光下，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年轻女性。

    白发红衣，血色布料裹住脖颈，整个右腿裸露着光滑的皮肤，左腿被黑色的绷带缠紧。

    这是一个末日的旅者。旅者走了很久，却不是为了找到莹莹的绿洲，也并非为了清甜的泔水。为了什么，旅者并不知道，但，旅者已经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出口的风扬起教堂地上积久的灰尘，顶端偶有碎掉的石灰和小石子落下，烟尘弥漫的丁达尔效应下，她的身形模糊不定。

    “对方是……构造体——是友军吗？”丽芙轻声询问。

    是否是迷失的羔羊，若是羔羊，一定需要母亲的舔舐吧？羊的母亲会用温湿的舌头轻抚着孩子的毛发，给予孩子温养生命的乳汁。

    此时白发的女性构造体，周身闪烁起诡异的红色电流，缓缓踱步。

    “不对……这是……极高浓度帕弥什反应！对方是感染体！”丽芙轻呼。

    受伤的羔羊将身份调转，这不是羔羊，是豺狼。豺狼会将母亲吃掉，连孩子的那份一起，它会露出尖利的爪牙狞笑。在血肉翻飞后，这屠夫便装作一个优雅的绅士，妄图掩盖餐桌上的血腥。

    “指挥官……我现在好像……有点奇怪……”

    露西亚的意识海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画面中，鲜血肆意挥洒，废墟熊熊燃烧，断裂的肢体一闪而过，遗忘、背叛、绝望交杂在一起。她的意识海出现蜂鸣，火海中那过去的身影跪倒在地。

    那个身影与现在挡在面前的不明构造体重合，她想要看清‘她’的脸，她的意识海却急剧波动。

    “冷静下来，露西亚！”

    “我……无法辨识她的外貌……像是视觉信号发生了错误……思绪也有些……混乱……”

    露西亚捂住额头，脑海中的‘她’在那燃烧的废墟中离她越来越近，‘她’向她伸出手……

    “我这边看的很清楚啊……”丽芙很疑惑。

    里：“看来是只有露西亚会这样。”

    丽芙：“等等……露西亚的意识海稳定程度在下降！但不是受到帕弥什病毒的影响，这是怎么回事？”

    “露西亚……”

    面色隐藏在阴影中，不明构造体α发出让人不知道是感染后的呓语还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低吟。

    “错误，必须在此终结……”

    对方一面朝着露西亚缓缓挪动脚步，一面无言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鲜红修长的刀切，鞘由她腰后的机械装置夹持着。

    此刻，天国的光辉照耀了它的领地，带着它的千军万马，在微弱萤火面前，宛如神灵。

    这是神圣之地，于此神圣之所，神将生命挥洒，亦将生命收割，神自黑暗中走来，给予审判……

    而蝼蚁之人——敢于挑衅神明。

    “可恶……”

    露西亚朝着视线模糊处扑击，她下意识的横挥刀，带着高温的刀刃和对方的刀身碰撞到一起，然后便在巨大的力气下卡住不动。

    握刀的触感特别硬，和对方刀刃碰撞的时候更是硬的发僵。

    使不上力，这是她唯一的感觉。

    她只好抽身闪躲。

    “太慢了。”

    不明构造体α缓缓收刀，细密的能量和空气中的水气像液体一样黏在刀切上，被收入鞘中。

    而后拔刀轻挑，露西亚的身上便多出来好几道血痕，本就残缺的皮质外套被割破，循坏液不断外渗，伤口处可见内部的合金骨骼。

    这是鲜血与火之歌，放逐过去的天使失了自己的信仰，将自我分为两面，二者争执着彼此的善恶，她们必将重逢。

    视角瞄到角落里遗漏的一柄红身白刃的狭长刀切，露西亚将其拾起，高温冲入两把剑刃表面，剑中的火焰，会烧尽一切障碍。

    “继续。”

    不明构造体α抚过刀身，漫不经心。

    双方的刀刃不断相撞出火花——

    燃烧的双刃和赤红的长锋相互拼接，劈砍，撕扯，火焰在半空中飞舞，空气在锋锐中升温，烈焰中心映射的，是两张截然相同又截然不同的脸。意志和意志的比拼，信念不同的摩擦，对不明真相之人的怜悯和痛恨，对自我的坚持和迷茫，锋和锋之间不断发出铮铮的卷刃声，仿佛等待已久的，宿命的对决。

    长久的戏耍已然让‘她’失去了兴趣，‘她’不再有耐心，拔刀收刀交替打出数道细密水切，越过露西亚将远处三十层的大楼劈成数截，高楼的坍塌声震耳欲聋。

    “让燃烧的红莲，了结一切。”

    后撤闪步，露西亚计算着对方的行动轨迹，机体的能源装置不断充能，累积，爆发。

    此乃神灵审判之日，亦为双刃裁决之时。

    在算力的空间里，对方的动作清晰可见，机体闪烁着红色的警报信号，所有的能源都已压缩，充斥积蓄着极致的暴力。

    露西亚将所有能源激射，烈焰爆发出赤色的长锋。她跃上高空劈向不明构造体α，入手处却没有任何实感，她想要尝试反应，但这次，露西亚手中的刀被弹飞到了空中……

    “露西亚！”

    丽芙惊呼，黑暗随声同去，坠入虚空深渊，这个世界对于柔弱的人来说很孤独，声音沉入水下八十米，她孤独的像独自站在死寂的北极大地，没有人听到她说话，她放声大喊，然而无人在意。

    对方轻易地抬手捉住了半空中露西亚的刀，然后——

    将露西亚的手臂钉在断壁上，封锁住了她的行动。

    ‘她’在高天中与她共舞，‘她’把她困于深渊，她向‘她’举起判旗，而‘她’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将她囚禁于最底层的地狱。

    “呃——”

    露西亚在不断挣扎——但每挣扎一下，从手臂破损结构中就会渗出更多的构造体循环液。

    “被切断了痛觉信号吗……真悲哀……”

    不明构造体α讥讽道。

    “但你的悲哀也到此为止了......露西亚。”

    敌人向着露西亚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刀刃——

    “砰！”

    “——！”

    紧接的枪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对方轻轻挥动刀刃，将子弹偏折到废墟深处，只扬起一团无力的灰尘。

    一旁，人类熟练地端着枪，枪口硝烟未散。

    首席：“……”

    “人类，果然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不明构造体α缓缓移动视线，向着首席的方向瞟来。

    “指挥官……危险……”

    露西亚挣扎着，欲将贯穿手臂的刀刃拔出，但刀身已经完全钉入石壁，她欲自助，她爱莫能助。

    “‘指挥官’……果然还在相信着这种东西……”

    不明构造体α讥笑着，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谎言，‘她’曾经是那么的相信着，像雨相信着云，海相信着天。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云会抛弃雨，雨会汇成海，而海，最开始不正是那被天空流放于大地的弃子吗？

    ‘她’终于是成为了冰冷深渊中孤寂的一条鱼，而鱼与天空，永无相逢之日。

    “那么……‘指挥官’……你真的已经有为她挺身而出的觉悟了吗？”

    刀锋笔直地指向目标，不明构造体α呵斥着首席，面无表情。

    刀光下，‘她’的脸与心冻成坚冰，所有的泪水皆被封存，所有的无力尽已凝固，正是因为过往舍去，所以无坚不摧，正是因为信念坚定，所以无所不至。

    首席的世界里，他早已失去了所有挣扎的气力，只是缓缓拔出战术刀，身影单薄而无力。

    你不觉得滑稽吗？像这样。

    “可能吧。”他说。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

    “……”

    不明构造体α压低身形向着首席俯冲，环境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无视，就连对面男性构造体射来的子弹在‘她’的世界中也变成了静止的黑白照片。

    钟表已经暂停，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动作的就只有她以及……对面的人类。

    在刀光抵达的瞬间，两把刀密接相接。

    但对方的刀刃还是轻易地刺穿了首席挥在空中的手臂，和露西亚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作为指挥官，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和她感同身受吗？”

    不明构造体α质问。

    “当然！”

    不明构造体α：“——！”

    “……因为，我们的意识始终链接在一起。”

    露西亚和首席异口同声。

    “……”

    不明构造体α停下了动作，收刀后撤。

    “原来如此……”

    ‘她’站回原处，将血红的刀切擦过左臂臂弯，重新归于鞘中。

    “我……不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露西亚神情端正，用发自内心的声音回应。

    “但我永远都会相信指挥官。”

    “是吗……我明白了。”

    不明构造体α呢喃，表情捉摸不定。

    “也就是说，悲惨还将继续。”

    “我……期待你知道真相后的选择……”

    真相……

    “……那么，就通过这个‘指挥官’，好好看清人类的真相吧。”

    ……

    说完，神秘的敌人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

    当着所有人的面收起了武器，转身走回刺眼的阳光中，在消失的那一刻，朦胧中，她似乎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