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道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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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阿水

    梅福退后,蹲在角落里,倒不是怕了,此时怯弱一些能让人伢子放松警戒心,不然会一直盯着他的举动。

    笼子里不止他一人,有男有女,年龄不一。

    “你是哪儿的人?怎么被抓的。”旁边一小姑娘问梅福,梅福看过去,衣服脏旧,脸面倒是干净,估计那人贩子不让女子把脸抹脏,不好卖钱。

    “吴越一带的,流浪至此,路上被那俩人套了。”

    “说话倒是文雅,不像乞丐。”姑娘见梅福手脚一点儿茧子都没有,觉得这人大概是不愿说,就算是流亡,也不可能手脚这么干净,光把脸抹灰有什么用,照样看得出来不是乞丐。

    “你又是哪儿的人,如何被抓?”

    “就是黔中的,家里管的严,溜出来,不想这贩子愈发放肆了,竟开始掳起人头交易了。

    小哥,看你也不像乞丐,被锁到笼子里也不怕,该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吧。带我一个?”虽然她爹肯定已经差人在找她了,但保不齐什么时候才能摸到这城角贩人的地带。

    笼子里其他人她都观察过了,不是有茧子,就是言语用词像被使唤的人,就这一个少年指甲干净手脚细腻的,能来寻他的人一定非富即贵,先抱个大腿,离开这贩人之地再思量回府的事儿。

    梅福不言语,他也不认识这姑娘,谁知是好是恶,打量一番后,他说:“你不也不怕,有什么好事儿,记得捎着我呗。我他娘就一乞丐,身无分文的、能有什么办法。”

    姑娘伸出手接了外面的雨水,把手洗了洗。“孤儿,无父无母,就懂些工艺罢了,估计以后就要被当丫鬟使唤喽。”吸了吸鼻子假装侧过头,梅福的视角像是在掉眼泪。

    这姑娘提及“工艺”二字倒是提醒了梅福,这回织女的任务是要掌握蜡缬之后才能操作的,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工艺?”他问,又随意瞄了几眼姑娘的手,手面儿正常,有茧子但不多,但是食指指甲上有一抹淡淡的蓝色,方才那姑娘沾了雨水洗手,但指甲的颜色却没洗掉,说明是常接触染料的。

    既然如此,倒是要碰碰运气。

    “跟布匹有关的。”姜水欧回答得模模糊糊,女子会机杼女红的不少,要说布匹,范围可远了去了。她家这手艺,独门儿的,不能随便言语,不然有心之人要借买她之名把独门儿手艺偷了去。

    “我叫阿福,姑娘怎么称呼?”梅福也不多问,这还没出笼子,自然问不出什么,既然是布匹相关的,他便要碰碰运气。

    “阿水。”

    “别交头接耳!”人伢子又一鞭子抽在笼子上,嫌笼子里叽里呱啦得吵得慌。

    葛洪打着伞拐过墙角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远处街角少东家满脸灰黑,怯怯地缩在笼子角落,穿着破旧、环境肮脏,被一人用长鞭威慑,差点鞭子就要甩进笼子伤到人。

    心中一阵恼火,他想到少爷无处落脚要淋雨,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待遇,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赵悌儿拉了下葛洪,“少爷看什么呢,快些吧,那巫医郎就在前面那条街了。”

    葛洪将银子给了赵悌儿:“许是累了需要缓缓,你去吧,我在此地等你。”

    赵悌儿想了想也是,走了几里路了,平时少爷也没出过这么远的路,便接过银子,嘱咐到:“小的这就去,少爷千万别乱走啊。”

    “放心吧,我不走。”

    待赵悌儿走远了,葛洪连忙往街角的方向走,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请织女再指引下路,没想到正好撞见了。

    脚步生风,鞋子都沾湿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少东家从那脏地方出来,净受罪了。

    梅福远远瞧见了葛洪从毛毛雨的天气里走过来,勾起嘴角,来得倒挺快啊,有救了。

    临近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像不认识一般,他梅福可不能让那贩子把自己的身价炒上去。

    葛洪撑着油纸伞,站在笼外随意地观瞧,人伢子磕着瓜子儿瞧着腿儿打量着葛洪,穿着倒是像个少爷,长得也像,气质也好,看样子对这里面的人有些兴趣,说不定能成一笔。

    人伢子提提裤子,慢慢悠悠晃到葛洪旁边:“喜欢什么样儿的?男的女的?”

    “有好的么?我可挑。男的女的倒是无所谓、各有各的好~”葛洪头一回说那些个混话,但还是得演,像个衣冠禽兽,看上去喜好些花里胡哨的枕上欢。

    “好的可不便宜,看您要怎么样的好。”人伢子指了指一小姑娘,“这个怎么样,年岁也小,一看就听话,调养调养,那个滋味儿——”

    “手上有茧子,滋味儿怕是好不了,不喜欢太小的。”

    “这..”那人伢子瞪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又指了指梅福:

    “那小子呢,我可跟您说、细皮嫩肉的。”

    葛洪沉下脸,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你碰过?”

    “不敢不敢,我们专门儿干这行,都是要留着赚钱的,原来什么样儿现在就什么样儿,别说碰了,打都没打过。”

    “倒是合适这个年岁的,模样儿也看着白净,会读书写字作诗不?”

    “你小子回话!”人伢子看梅福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怕他装哑巴。

    “我记性不好,最怕读书,见着字就发昏难受,更不会写字作诗,求求别让我读书,教什么忘什么!”梅福埋下头窝在胳膊里,大声抗拒。

    葛洪差点儿没笑出来,这话倒是遵从本心。

    “那这小子倒也显得不那么合适。”葛洪摇了摇头,他不能表现出指定了少东家,不然这价怕是坐地起跳。

    “嘿!你小子!今天有你好吃的!”转头又问葛洪:“这小子也就值个二十两,要不折点儿价,十七两怎么样?”

    葛洪:“我只要好的,他都说不要读书了,扫兴,记性也不好,怎么教?旁边那姑娘呢?”

    “这个是个识字的,年岁也差不多。”

    葛洪皱了皱眉:“手上有茧子。要没有茧子三十两也值,有了茧子在我这儿十两也不值。”

    人伢子听完知道这人是给的起的主儿,就是人不符胃口,可他这笼子人里估摸着也就那个叫阿福削微沾上这人的喜好,连忙陪笑:“哎呀这位爷,这样怎么样,这小子,您给十五两吧。”

    “十五两得能识字儿!”葛洪装作为难,想转身。

    “诶!别走别走,你小子,你他娘的学不学??”伸出手要进笼子里掐,梅福连忙趴在地上:“我学,我学,别打我,啊!”

    “您瞧,这小子就是有点儿个性,记性好着呢。”

    葛洪似信似疑地蹲下仔细看,对梅福说:“记性好?我念两句,能背上来就勉强要了吧。”

    然后挑了首先前少爷背过的: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葛洪本就是书堆里出的名,就算是念两句诗,念得声音虽不大,但将将让人听到不突兀,字正腔圆清晰爽耳。叫一旁的姜水欧耳朵一灵,知道这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混人。

    因先前演了人贩子,便不能挑那些个四书五经的,叫人生疑,葛洪念的是半首情诗,因有名而读书人皆传颂。

    “皑、皑如...山上雪,皎若、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故来相决绝!”

    梅福背得磕磕绊绊,心中气愤,好嘛,到这儿查他功课了,廖先生查就算了,洪公子也查,不能再背点儿简单的嘛,差点没记起来。

    “马马虎虎吧,十五两?有卖身契不,别到时候反悔我白花钱了。”

    “有有有,现在就去拿!”

    “我也能背!”阿水见梅福背了,知道这人就是来寻他的,想着一同出去,不然待到再晚一点今天客人没瞧上,就要挨罚了。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梅福悄悄朝葛洪点了下头、比了个手势示意,葛洪明白了,便跟人贩子说:“等下,这姑娘看着还行,俩人二十五两?”

    人贩子本不抱希望的,因为阿水手上有茧子,见又要来一人,笑得磕碜极了,从怀里掏出俩张契:“成交。”

    葛洪已经从面板里又提了二两黄金,递过去,那人贩子何曾见过这么正的金子,接过来立马就放了人,哟呵赚大发了,看着倒像个纨绔公子哥,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