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有事吗？”天知道他为什么问得出这种话，于琴舟很想捂脸，但双手还得放在方向盘上。

    “江鹰死了，对吗？”罗恒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对。”身后的郑涛回答，“罗队，他被您给......”

    他声音渐渐弱小，胡政尧放在罗恒脖颈处的长刀又贴紧了一分，只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罗恒会立即受伤。

    罗恒注意到了长刀，但他很放松，显然并不在意。他依然盯着于琴舟。被这种嗜血的怪物盯着，他只觉得浑身发毛。

    “我怎么了？有没有人能解释解释。”罗恒收回目光，轻轻转头，看向远处。

    于琴舟忽然意识到，罗恒并不是一个怪物，他在两天前还是一位尽忠职守的侍卫长，能带动所有人陪他一起去死，只是现在不得不成为了一个怪物，恐怕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郑涛将事情的发展一五一十讲给他听。听完后罗恒久久未发一言，最后也只是深深的叹息。

    “我觉得很渴，所以我想找水喝。”当所有人都习惯了沉默，罗恒忽然开口。

    “最后我找到了。”

    “罗队，你才不是！你是因为黑魔——”

    “不，那就是我。”罗恒显得很冷静，“那一切都是出于我的个人意志，我当时很清醒，知道发生的所有事。”

    他忽然撞向胡政尧的刀刃，鲜血流出，是红与黑的混合体。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胡政尧一大跳，他连忙将刀缩回。

    “如果没有杀人的决心，就不要做执剑人。”罗恒冷冷道。“杀了我，趁现在还有机会。趁现在还没造成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我有预感，如果错过这一次，将会有更多人因为我而死去，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罗恒相当冷静，他显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于琴舟忽然在想，如果当时让他直接死去，会不会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他本应成为英雄，成为传说，用于激励后人。

    但他现在被困在拘束衣里，成为了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现在的他即使死去，也算不上牺牲，人们只会把这个行为称为屠魔。

    于琴舟不清楚，如果这样的局面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他想象不到，有些事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我们都答应了公主。”郑涛小声道。

    “答应了什么？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有天分，有实力，我从来不否认，她将来会成为一位成功的君主，但到目前为止。”罗恒微笑，笑容苦涩。

    “她只是一个仍处于青春期的小女孩而已，或许我们都把她宠坏了，让她以为世界在围绕着她旋转。”他一声长叹，不再说话。

    夜晚再次降临，但这次，孙书文没有打算停下过夜，只是让大家稍微活动活动，随后继续赶路。他趁空挡递给于琴舟一瓶水，让他一口气干掉。

    于琴舟造做了，他觉得腹部好像有一团火，并不烧人，反而很舒服，全身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提神专用，怎么样？还不错吧？”孙书文接过空瓶，又塞回他的那个箱子，那箱子里塞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孙书文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日后会一样一样让于琴舟知晓，并最终学会自己制作。

    公主来看过罗恒，但罗恒仍在沉睡，车上的其他人都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罗恒只是不愿意面对公主，选择了逃避，胡政尧和郑涛都选择替他掩护。

    他们再次出发，好在今晚月明星稀，陆骑行驶在空旷的平原上，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又行驶了十三个小时，中途只停下休息几次，孙书文也再给他喝过两次那种饮品，但效果都不如第一次好。好在年轻的身体仍在不断给予他活力，加上对于探索新世界的兴奋，他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受。

    罗恒仍旧保持沉默，胡政尧没有再把刀放他脖颈处，你怎么能用刀去威胁一位想自杀的人呢，那样只会让他达成自己愿望。

    他们经过一条狭长的峡谷，这让于琴舟想起张叶。他抬头，隐约在能看见来回走动的人影。如果他们发起攻击，不需要什么难度，只需推下几块巨石，两辆陆骑上的人都得当场饮恨西北。

    好在他们并没有，反而还拉开了峡谷中间的两道铁门，方便陆骑进入。

    像这样的铁门一共有三道，就跟虎啸山的地下室一样，甚至连流程都一样，开一扇关一扇。

    这里会不会也有黑魔发电厂，于琴舟很好奇。

    孙书文跟守门的人显然是老相识，两人热切地交流，用了某种口音，于琴舟完全听不懂。

    但他能看懂笑容，每个他看见的人脸上都挂着微笑，那种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不含虚情假意的微笑，至少于琴舟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里并不像虎啸山一样装备精良，很多巡逻队也都只是套一层皮甲，仅此而已。

    但他们人很多，穿过三层大门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所见之处全是人，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难民，虽然他们大多皮肤黢黑，但都很健康，难民身材会更加瘦削，这些人显然都是常驻人口。

    他们把陆骑停在某个停车场，里面还停着其他几款款式不同的陆骑，孙书文显得很激动，很明显，他认识其中一些陆骑的主人。

    “我们运气不错。”他弯腰俯在于琴舟耳边，低声道：

    “我们赶上了一年一度的集会。”

    “集会？那是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孙书文用一种看原始人的目光盯着他，“连我这个外地人都知道的玩意，你居然不知道。”

    “这里是劳动者营地。”胡政尧在一旁给他解释，“不是所有营地都有条件种植农作物，所以就有了这样一个地方，它接纳不愿意参与战斗的人们，向其他营地送去粮食，以此来获得所有营地的保护。现在是一年一度的集会，几乎所有的营地都会派使者来领取粮食，这也是大家的狂欢日，战斗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

    “这么说，虎啸山也会来？”于琴舟很惊喜。

    “不。”胡政尧摇头，显得很沮丧，“人死得太多了，粮食原本就充足，现在更不需要了。”

    是啊，战斗结束后，黄谦一顿吃十份，都没人再有意见。想到黄谦，本来喜悦的心情也慢慢恢复正常，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

    郑涛冲了过来，他在负责看管罗恒。但现在他手里拿着一张面具，一张原本戴在罗恒脸上的面具。

    “罗恒他，他，”他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鞋上满是尘土，显然刚刚把周围都给跑了一遍。

    “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