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清泽同学。”

    “您也是，老师。我现在还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云泽中学高中部，A栋教学楼二楼教师办公室。

    苏清泽坐在这位曾经的班主任面前，就和一个月前的学生时代一样。

    胖班主任端着保温杯，喝着枸杞泡茶，恭恭大笑，感慨道：

    “哎呀，明明才过几个星期，你的变化就这么大。是没穿校服吗？总感觉你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么，也许只是没穿那么丑的校服了。”

    曾经的师生俩，在这办公室有说有笑。

    以前，他最看重苏清泽，不只是成绩，更重要的，是苏清泽那独当一面的能力，

    他知道苏清泽有个妹妹，也在这所学校，是最近才回来上课的，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苏清泽做了什么。

    但苏清泽他自己呢？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清泽同学，你近来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麻烦？”

    班主任主动请缨：“如果出了什么事，随时开口，别客气，老师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你。”

    “我这次回来，确实有事想和您商量。”

    苏清泽表明来意，

    “我想举办一场演出，就在我们学校的操场。”

    “时间定在下周六晚上七点到十点，也就是学生放学之后。”

    “演出是免费的，舞台灯光什么的，一切都由我自己承担。学校只需要把场地租借给我，租借费用……我这边也给不出太多，想着能不能跟校方商量。”

    学校一个年级八个班，每班三十余人，三个年级就是七百来人，

    这还只是高中部，不包括同样规模的初中部。

    按照苏清泽的计划，只要有三分之二的学生愿意来看演出，那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会成功吗？依苏清泽的计划，答案是肯定的，

    学生们整日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有多少休息娱乐，这时候告诉他们有一场免费演出，想来不会有谁会拒绝。

    重要的是，校方会不会同意。

    恰巧，苏清泽的班主任就是学校宣传部顾问，

    学校一切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是他策划的。

    “老师，您有什么意见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突然。”他深呼吸，端平保温杯，故作镇静地抿了一口茶水，

    “天晓得你回来一趟，居然是想要办演出。办什么演出？”

    “就是……算小型演唱会吧。”

    “演唱会？你要唱歌？”

    这还真让他惊讶。

    苏清泽已经见多这样的反应，拿出那套习以为常的说辞，

    “只是随便唱唱。这也不算是商业演出，到时候也会翻唱其他的一些作品。还有，我自己闲来无事也写了一些歌，也会掺在里面。”

    “你自己还写了歌？那真难得。”

    苏清泽一向会给他惊喜，无论在不在学校，都是如此。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苏清泽还只是个高中生，因为这孩子某些方面太过早熟了。

    “我会跟上面请示的，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最快多久？”

    “明天下午。”他欣喜道：“恰好，学校最近也在讨论让学生放松的事情。马上就要高考了，高三学生现在比狗还累，我们担心这样高强度学习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你这场演出来得正是时候，让他们好好休息。劳逸结合，说不定能让他们清醒一点。”

    说着，他拿出手机，瞟了眼时间，

    “马上要下课了，怎么样？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苏清泽明白老师口中的“他们”是谁，

    那些同学。

    “不了吧。”苏清泽摇头，毫无感情地微笑道：“去了能干嘛？我和他们关系又不好，三句不投机的，看到我不还得嫌弃啊。”

    然而刚说完，苏清泽就注意到老师眼里的困惑，

    他立刻闭嘴。

    “清泽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知道的，我一直跟你们混在一起，所以班里的情况我一清二楚，就连成了几对情侣都知道，只是没说罢了。”

    “你在同学们心里，地位可不低啊。”

    苏清泽只是点头。

    他权当这是老师的安慰，因为在高中的生活是无趣的，

    没有朋友，没有恋人，谈话的话题也只有他妹妹苏清怡，

    苏清泽只是一个透明。这样才对。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苏清泽起身，向老师鞠躬辞别，离开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苏清泽却停下脚步。

    前面没路，

    路被堵死了，

    被一堆学生堵死。

    是“他们”。

    “……”

    “……”

    苏清泽望着面前这群曾经的同学，沉默，

    同学们同样看着他，尬笑。

    “……借过。”

    “借过个头啊！”

    一声呵斥从人群里传来。

    正是上课时段，这么大声，他们也不怕打扰到别人。

    苏清泽顺着声音看去，那几个是以前一直找他麻烦的家伙。

    “清泽，你他妈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就没有一点想说的吗？”

    “……说什么？”

    苏清泽无意纠缠，想走，身后却被什么东西拉住，

    他回头一看，是追上来的老师。

    老师示意他暂时留下，安心听下去。

    “喂，你妹都回来上学了吧？”带头的瘦高男同学从最外面挤进来，踉踉跄跄赶到苏清泽面前，

    “以前是你上学你妹休学，现在是你妹休学你退学。你这家伙，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你们没关系。”苏清泽说：“这是我家的问题，我作为哥哥，有义务做一些事。”

    刚说完，他察觉到对方眼里带着暗暗怨气。

    “你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

    “我知道我不讨喜。”

    “……明年高考，没你一个也好，我们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确实。”苏清泽随意附和。

    他环顾众人，似乎没有谁想再说话，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苏清泽用双臂推开人群，硬生生分出一条道，

    “喂。”

    苏清泽又一次停下，

    “还有什么事？”

    “走之前把这个拿上。”

    噗擦一声，一个袋子丢到苏清泽腿边。

    他弯腰捡起，从袋子里把它拿出，展开，

    是一件衣服，

    一件，黑色的西装。

    “这是全班同学凑钱给你买的。虽然不知道你辍学去干什么，但社会上那些家伙都是看人下菜的，别穿太难看，也别总那么装。

    衣服给老子保管好，弄脏弄掉的话，就给老子十倍赔偿！”

    他已经有一件西装了，定制的，价格不菲，那件西装足够买这种“并夕夕”的杂货几百来件，

    只是，这件破烂比那件西装还要重。

    此刻，苏清泽才意识到什么。

    他们只有这一世，他们是第一次当学生，他们是真正的年轻人，

    而苏清泽，早就不是了。

    深呼吸，苏清泽调整语气，

    “……下周六晚七点，我会在学校开演出。你们可以来看，免费的。我会给你们点茶奶，谁给我收集好，我请客。”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

    苏清泽回头一望，同学老师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眼里充满担忧、不舍、还有信任。

    叮——

    下课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