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君兰对若雪的好奇止步于此，却不能阻拦其他人的好奇心。在他们看来，若雪虽是养女，但与定国公的关系在那里放着，婚配的人家也查不到哪里去。不过，在场的人们显然不是其中一支，对若雪的婚事安排，她们打起兴趣。

    墨清韵知道底下人在想些什么，但没有应声；对若雪入宫一事是只字不提，但她转过来，向太子妃提了一句：“也不知道皇太孙什么时候回京。这一去江南也有两年时间。本宫也好久没瞧见皇太孙了，不知道长高了没，吃胖了没？”

    突然提起皇太孙，众人小声议论起来。宁王妃的话，真真假假，不好分辨。但她们觉得，宁王妃没由头提起太孙来，实在不正常，这其中定有猫腻！

    不过，太子妃对宁王妃的“提醒”算是明白，便回应道：“他啊，一时半会回不来，大约到年底吧。你也知道，江南的局势乱得很，有些事情，还得仰仗王爷配合。”太子妃不露声色，仿佛是给宁王妃说起儿子的要紧事，但具体是什么，她也没说。

    宫中有一套自己的消息渠道，外朝是不清楚的；再者，太子接过了东厂的担子，很多消息皇帝也许是不知道的。

    “这样啊，那本宫就放心了。”

    宁王妃对局势不甚关注，江南出了什么事，和京城的她也没关系。而太子妃提到了太孙需要宁亲王的配合，也是一种客套话。

    不过，这话听得夫人们晕头转向，怎么好端端提起旁的事来。

    在一旁久不作声的若雪，也在思虑她们的对话。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百花宴成了猜谜语大会了？忽的，若雪察觉到一双敌视的目光，像一把刀似的射到自己身上来。她放眼望去，发现是孙蓓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稍微想了一下——

    有意思，她这么看自己，难不成有情况？

    于是，若雪连忙对宁王妃说了句：“姑姑，太孙是谁啊？他长得好不好看？”

    嗯？

    被若雪突然一问，宁王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且，若雪这会表现出的“天真”表情是做什么，难道说有情况？墨清韵扫视一圈，发现其中的端倪，又和太子妃对了下眼神，却端起一杯茶来，先卖一番关子。

    若雪的表现也给夫人们一个两极分化的初印象，一类是纯真、良好的小家碧玉，一类则是富有心机、攻于算计的伪装女。比如武君兰，对若雪的初印象就很不错。当然，这其中也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若雪和太孙不认识，那么这对象就不该是东宫。

    一些心有鬼胎的人们松了口气。

    然有些人不这么想，尤其是孙蓓。作为真定侯的女儿，她自持甚高，对自己的另一半有着极高的要求。如果说，要求人学富五车、家财万贯属于正常的人人爱财、有所追逐的话，那孙蓓还有着一番野心。她想当皇后，一个不切实际但谋求大胆的野心。

    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大兴有规定，皇后出身不能过高，以免出现外戚专权这样的乱局。前朝神宗年间的“梅家之乱”搞得朝廷不得安宁，世宗皇帝时才平息这一暴动，给后世影响深远。此后，历代皇后皆是出身小户，最高不过知县之女，影响不了大局。

    但是，天命皇帝以来，先丰国公之女乃孝慈皇后，皇贵妃乃国公府的旁系；太子妃之父虽是湖广绅商，但攀起亲戚来，与江陵伯还是四代同宗兄弟。

    这样出身的女子都能成为皇后、太子妃，那孙蓓当个未来的皇后，太孙妃不成问题吧？其实也不止她一人这么想，母亲真定侯夫人，还有一些命妇，心中也有这样的打算。

    而当若雪提出那个问题时，一些人微微一愣，随即重归沉默；而孙蓓却迫不及待，认为若雪这是在欲擒故纵，为的是让人以为她没有这样的心思……

    定国公是何许人她不知道，但都把养女送入宫来参加百花宴，肯定少不了这样的心思！孙蓓早早忽略了她之前“流浪”的情况，对若雪的威胁记在心底。

    很可惜，这姑娘不太会收敛情绪，自己脸上的心思，统统暴露给上位之人。

    “这姑娘，似乎对太孙有些意思啊？”若雪凑近宁王妃耳旁，偷偷告诉她这个趣闻，“姑姑，您有什么看法？”

    墨清韵只是轻轻说了句“不管”，便将注意力放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与宁王妃闲聊了一会，便站起身来，宣告百花宴继续进行——这搞得诰命们不得不起身，有点留恋自己的座位。

    “宫里的芍药花、杏花和槐花都开了，不知道哪位夫人愿意同行？”太子妃问道。

    宁王妃、武君兰肯定是要同去的，真定侯夫人也没落下，稀稀拉拉地，也有不少夫人打算跟着前去，却遭到了乐正尚宫的阻拦。

    “太子妃喜静，跟去人太多不好。不如这样，若是想去的话，不若跟下官一起。由下官带着诸位夫人从另一个方向，在园内赏玩。正巧……有些事情，太子妃要和宁王妃、阳谷县主要谈。”随后，不少人站在了乐正尚宫一侧，打算跟着这位女官前去。

    她们巴不得这样做，因为和太子妃站在一起，实在是拘谨；至于乐正尚宫，她们还算轻松点，不用把精神绷得太紧。

    被指名道姓的墨清韵、武君兰自然和太子妃一起，若雪亦步亦趋跟在她们的身后。可没被提到的真定侯夫人有些尴尬了，竟不知所措，选哪一边好。

    “母亲，太子妃都走了，咱赶紧跟上啊！”孙蓓焦急地拽着侯夫人的衣裳，想要跟过去。她知道，自己这次要是得不到太子妃的赏识，那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入宫啊！孙蓓不了解宫中的情况，但她以为，只要说服太子妃并在太子、太孙面前称赞自己几句，那她的春秋大梦便可得逞。

    只是，孙蓓这般着急，却得不到侯夫人的认可。侯夫人“见多识广”，对女儿小心思猜的透彻，但太子妃是什么人，态度冷淡不说，还不好说话。再者，乐正尚宫都邀请了，那侯夫人更不想趟这浑水。

    “跟什么跟，我们跟尚宫一起去。”侯夫人终究不敢私自跟上去，反是扯着孙蓓一起，与那些命妇们同行，从另一个方向去了花园。

    皇帝崇尚节俭，御花园本是没什么颜色的，只是自皇贵妃、太子妃接过宫务以来，便把清冷荒凉的御花园打理一番，造成现在的模样：姹紫嫣红，繁花迷人。

    因而，在若雪的回忆里，御花园本不是这番模样，但现在看来也不算太差。日子过得真奢侈，要是以前，她可不敢这么铺张浪费。

    “这槐花开的早了些，也罢，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太子妃、墨清韵、武君兰和若雪四人同行赏花，嘴里还念念有词，感慨着四周的美景。

    不过，比起久不来宫中作客的墨清韵和武君兰来说，太子妃对这里没什么看法，似是腻烦得很，不做任何表态。本来，她将几人带到这里来就不是看景的，而是讨论一些私密的事情。比如，有关若雪的问题，还有武君兰的近况。

    “太子妃，宁王妃，你们似乎是有话要谈。不如你们先聊？”武君兰跟上来后，发现这些人一言不发，便知道自己跟错了；但她跟过来也是与太子妃商量些事儿，所以先退一步，给予三人充分的空间。

    这番提议得到了太子妃的认可，便放了武君兰暂且离开。

    等到她走后，接下来，三人就步入正题。冯丽萱，大兴朝的太子妃，突然变了一番颜色，后颈上烙印的梅花，隐约闪烁，发出淡青色的光亮来。

    “小梅，好久不见啊。”墨清韵仿佛和眼前改换脸色的姑娘认识许久，话语也变得轻松起来。这时，若雪也意识到发生什么，对太子妃行了道谢，感恩她对自己的帮助。

    “王妃不用多礼，你……看起来还不错。”冯小梅先是与墨清韵寒暄一番，又打量起若雪的现状，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比较稳定。

    这时候，若雪的脑袋里打了个大大问号，心想太子妃果然是冯小梅，但在这里怎么改头换面了？以及，刚才那种对自己的“无视”算得上什么？这个问题留在她的心底，没有立即问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