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天总是阴晴不定，若有若无的小雨叨扰了路人游玩的雅兴，整条街道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有几户商贩，三两行人撑着油纸伞快步冲回家。

    顾南近来精神不错，体力也上来了，似乎是受了前几日幻梦的影响，体内开始产生波动的能量了。

    不知为何，梦境戛然而止，不给他继续探索的机会，怀表表面也逐渐黯淡，顾南想起了前世唱戏时一幕一幕的场景切换，看来短时间内是进入不了幻梦了。

    即使体内充斥蓬勃的能量，顾南无法将其化用，那也形同虚设。

    伍阿狗倒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护国军要扩张了，较先前的部队规模扩张五万人，要求县城踊跃报名。

    顾南现在并没有机会接触到上流功法，听说军队会颁布军体拳的修行法门，也就想去碰碰运气。原先他是打算直接去龙虎山求见天师的，不过想来也不大可能有所收获。

    护国军由中央直辖，比杂兵的武器装备不知好了多少，至少手里都有个步枪保命，危险系数自然也上来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头疼啊，顾南此刻还没有转换好心态，理所当然的认为去战场只是去玩玩的。

    九月，顾南此刻披上了秋衣，坐在土炕上抽着大烟，舒坦啊，去她娘的打仗。

    接近一个月的地盘争夺战，同乡的也就他和一个叫二溜子的傻子活了下来，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反倒是那些贪生怕死的死绝了。

    手上提着砍刀，往砍刀上啐了一口老痰，扑哧，刀面钝了，有几处缺口，那群狗娘养的的士官还在让新兵蛋子填枪口。

    “喂，二溜子，你回去后准备干嘛？”顾南百无聊赖地问道，并不在意二溜子的回答，此刻一股阴云笼罩在心头，回不去了。

    “俺爹说要给俺买个媳妇，过上媳妇热炕头的日子，嘿嘿，南哥儿，回去请你吃糖。”

    顾南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吐出几个字：“你还记得啊，你小子记忆还挺好。”

    顾南的思绪慢慢拉回前往征兵处的那天。

    小院里，王大娘儿媳妇安若文亲切地和他打招呼。

    “顾兄弟，今早儿可起的那么早，面色不好，昨晚没睡好？”

    “差不多，今天上前线，有点紧张。”

    “啊，你小小年纪上坟地里和孤魂野鬼作伴喏，去不得，千万去不得，你可是读书人，去那地方干哈子喽。”

    “读书人！”顾南不禁扯着嘴笑了起来，六年前科举可就结束了。“我们这群旧时代的老古董哪个不盼着科举啊，可是都结束了，新式学堂，洋玩意，鼓弄着也救不了国啊。”

    “那你也不能…”还未说完，安若文生生咽下了剩下半句，她妈来了。

    “若文，你回屋里去，我去劝劝阿南。”王大娘双手死死抓住顾南，眼底通红，浑浊的眼珠爬上血丝。

    “你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都是邻居，你爸妈死的早，我都把你当自己孩子宠。是不是伍阿狗那混小子告诉你的，我打死他。”

    “你还没结婚，万一血脉在你这一代断了，我可对不起老顾。”

    王大娘带着哭腔劝说着顾南，可惜顾南当时年少轻狂，自以为无所不能。

    伍阿狗站在城墙上，隐晦地盯着顾南离去的方向，他还是没有去见顾南，此次一别，估计再无见面之时。

    哗啦，回到现实，顾南静坐着擦去砍刀上新染的血迹，咂了咂嘴。

    此刻他已然成为了一把沾满血液的屠刀，只要阻挡他活下来的，定然只能死去。

    顾南也不是没想过当逃兵，逃出来，又能干嘛，顾南想了很久，没有答案。

    这一年，他十九岁，军体拳略有小成，老农功也算入了门。体内磅礴的能量开始缠绕周身，化作一道道印记刻在胸口和双肩。

    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他也是杀出了名头，被叫做死人堆里的活尸，大概是多次从死尸里钻出来的缘故吧。

    刀枪不能入体，皮肤表面厚厚的一层皮可以抵御一米之内的枪击，精铁长刀不能磨破皮层。

    至于每次战场结尾的晕厥，大概是因为太饿了加上中暑等不良反应导致的，压根没人能破他的防。

    躺在露天泥地上，还好今晚没下雨，睡着正好，一排排的营帐杂乱无章的堆叠在一起。远处，火光黯淡，微风吹拂而来，随即烧得更旺，杂草丛中蚊虫滚动，嗡嗡声扰人入眠。

    “旅长，就是他。”

    灰布军装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顾安，他想不明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居然是杀了上百号人的杀神。

    “长官，你打扰我睡觉了。”

    顾安不客气地叫嚷道，全然不顾一旁连长青紫色的脸，随后继续躺下，数着星星。

    “有意思，你可是第一个敢和我这么说的，我是该枪毙你呢还是枪毙你呢。”

    军官脸色一遍，收起笑容，冷着脸问道，随后又凑上来，摆出一副热情的面孔。

    既然此人是个人才，那么人才有点小脾气又怎么样了。他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蠢货，放不下面子只会招来祸患。

    “你跟我走，条件随你出。”

    军官整了整了整衣领，衣领上的破洞已经补上了，看起来和新定制的没两样。

    “我同村的伙伴二溜子给他送回去，另外再给他一笔钱，用来娶媳妇。嗯哼，我对龙虎山的金光咒挺感兴趣的，不知您能否给我弄来一册。”

    顾安搓了搓手，自然是要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顾不上得罪不得罪旅长了。

    有够贪的，安置费倒是小事，可是谁不知道江西那帮道士死心眼，把秘籍卷轴藏的比命还重要，估计只能枪架在他们脖子上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取。”

    赵三河脸色变化一阵后，终于是下定决心。

    “首先，我们得去京城面见大人物。你务必保证暗杀我给你的目标，懂，千万别出岔子了。”

    赵三河拉着顾南，走近不远处帐篷内，云淡风轻地介绍起了自己的计划。

    顾南默默盯着他，良久，心中补充了一句，他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