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人群如鸟兽般散去，留下一地斑斓。

    后院忙活了半日的杂工们才有机会来到前院，收拾残羹，品尝来自“醉仙楼”的美味。

    柳升悄悄跟在人群里，再次混了进来，装作没有吃过的样子，和他们一起收拾残局。

    许元独自躺在前院自己的厢房内，想着白义俊对自己说的那个“法子”，内心十分纠结。

    ……

    “半夜翻墙去偷看张婉儿洗澡，然后被她发现，到时候她就会对你以身相许了！”

    “……”

    “说书人都是这么讲的！”

    眼见得许元越来越愤怒，白义俊才嘿嘿一笑：“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我带你去见见张婉儿。”

    “带我去见张婉儿做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张海早就把‘擒云刀法’的内功心法口诀告诉了张婉儿，你可以找婉儿妹妹学内功心法啊。”

    “她凭什么把家传秘法传授于我？”

    “嘿嘿，那你觉得，张海为什么会把一个内功心法传给一个陌生人呢？”

    “你的意思是？”

    白义俊只是笑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直到现在，许元脑袋这才转过弯来。

    白义俊说话，打通了张海为何突然变卦这个关节。

    不是张海突然变卦，而是张婉儿不同意自己父亲的“包办婚姻”。

    所以父女俩讨论折中，想了这么个法子。

    可见张海对于自己女儿的爱护之深。

    而想要成为张海的入门弟子，就只有两条路。

    第一，成为比武招亲大会的第一名。

    第二，去讨张婉儿的芳心，“偷学”内功心法。

    这两者本质上是殊途同归，在达成的逻辑上，没有任何不同。

    许元倒是没有什么道德上的障碍，因为他本身对这个世界没有认同感。

    他不过是个异界来客，三十日期限一到，自己就要离开。

    所以翻来覆去，好像自己只有后面那条路能走得通。

    但最主要的问题是，自己被淋湿过，就想给别人撑把伞。

    “我母胎solo二十年，穿越之后网恋还被骗了八千星盟币，实在是不想去骗女孩子了。”

    许元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谁说让你去骗女孩子了。”暗影之中，一道消瘦身影显出身形，一身白袍在黑暗中散发着悠悠光芒，将他的脸衬托得如同白玉一般，“许元老弟，你是不是想歪了？”

    “你……”许元知道自己刚才话语被听得清清楚楚，抬起手弱弱地指了一下，又无力放下，“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你隔壁房间，我还以为你知道。”白义俊笑笑，“你也没睡着啊？出去转转？”

    “睡着了，马上就睡着了，你没看到我都熄灯了吗？”许元不想和这货多做纠缠，根据电视剧里演的推断，和锦衣卫走的太近的都没有好下场。

    “你不是没睡着吗？陪我出去转转，在这里你比我熟，你也要略尽地主之谊嘛。”白义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挪步的意思，就那么盯着许元。

    许元被盯得有些发毛，只好翻身起床：“我他吗终于知道张怀民是什么感觉了。”

    “张怀民，张怀民是谁？”白义俊好奇地问道。

    苏轼的梗都不知道，土老帽……许元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那个老道给我讲的一个故事，说一个被贬在偏远州府的京官发神经，半夜睡不着，敲门把朋友叫醒，让他去看月亮，然后写下了一篇小文。

    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他隐去了年号，将《记承天寺夜游》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许元说完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厢房，来到了前院，白义俊本与许元并肩而行，听到最后两句，转过头来：“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妙，太妙了。”

    “这句话表面是在说今夜之闲，实际上是在微妙地表达被贬黜的‘闲散’和内心的苦闷，他内心是有一番大抱负的，但因为郁郁居于一处而不得施展。”

    谁让你做阅读理解了……烦着呢，许元不满地瞪了白义俊一眼，“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闲聊吗？”

    “哈哈，那老道真是个妙人，也只有那样的妙人才能有你这么个不记名的弟子。”白义俊笑了笑，“你说，你怎么不去考取一个功名呢？”

    这什么脑回路，谁想跟你闲聊了……许元压抑住内心汹涌的吐槽欲望：“我没有读书的天赋，只能干点苦力活。”

    根据星盟植入芯片的数据显示，自己在智力方面勉强处于平均水平，而力量和耐力方面则是高于平均水平，适合当运动员或者去搬砖……

    “刚才这篇小文，你复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卡顿，就像是熟记于心一般，恐怕很多读书人也没有像你这么好的记忆力。”白义俊说道，“为何你竟说自己没有读书天赋呢？”

    你背个几十遍你也记得住……许元懒得搭理他，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前院大门。

    黄土铺就的大路上杳无人烟，左右邻居也隐去了门口的灯笼，只有挂在“无二武馆”前方的灯笼照亮一片小小的地界，倒是有几分古朴的浪漫。

    没有光污染，也没有无时无刻的嘈杂噪音，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宁静。

    如果身旁不是个烦人精锦衣卫百户就好了……

    “诶，许老弟，你为什么想学武啊？”站在门口，白义俊突然问道。

    “为了保护国家，为了保护百姓，也为了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许元思索片刻，沉声回答道，“当年，我父亲便是死于战争之中。”

    “节哀。”

    许元的情绪低落了下来，白义俊也不好再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他主动开口：“如果你早点见到我的话，可能我会说服师叔将心法传给你，但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因为师叔老了。”白义俊沉声道，“当年师叔不想留在长乐，但却留下了一个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在找到衣钵传人之后，他就要回到长乐，将问题解决掉。”

    “所以，他没时间再等了。”

    许元默然无语，突然感觉气氛有些沉重，便说道：“那如果没有办法解决呢？”

    “解决不了，就只能靠我们了呀。”

    白义俊笑了笑，扭头看到了一抹浅淡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竟显得有些刺眼。

    “婉儿妹妹，你回来啦？”

    他温柔地喊道。

    听到声音，一抹倩影开始奔跑，摇曳的灯光映照下，许元看清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