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总是贯穿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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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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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过来敲着门框叫我们去客厅吃饭,小妹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我也不再思考那些让我很头疼的问题。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都得活着。

    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大人们把酒言欢,聊的还是我听不懂的话题。我也懒得听,注意力都放在饭菜上,毕竟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次机会吃顿好的。

    吃过晚饭后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和母亲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本来我是不感兴趣的,只是偶然间听见父亲说过完年他要出远门做生意,我的心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炸裂了。

    从小到大,我每天都在期待着这么一天,他就像一个梦魇一样压我在心头。我无时无刻不想有一天父亲可以离开家里。

    听到这个信息我又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他终于要走了,紧张的是怕他突然又改主意,毕竟他从来没离开过家。

    听父亲说家里有个亲戚要出国做生意,想找个合伙人,正好父亲在药店总被西药柜的两个老女人挤兑,就有心思和亲戚一起去,但是又不太想离开家,很纠结。母亲的意思是出去多赚点钱也是好事,未来给孩子结婚买房彩礼都要钱,言下之意自然是鼓励父亲走出去。

    父亲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问:“你想不想让我出去啊?”我心里强压住激动的心情,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我不知道,我不感兴趣,你出不出去自己决定吧。”父亲嘁了一声说:“我出不出去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给你挣钱我才不离开家呢,还得出国。听说中俄边境的俄罗斯人对中国人都特别不友好,我可遭老罪了。”

    我对他要遭多大罪不感兴趣,我只想让他快点走,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惹他生气又要挨打,我不想触这个眉头,就只低着头不出声。父亲看着我不吭声便不再问我,转而继续和母亲商量。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很好奇他们商量的结果,只是他们再也不提起这件事了,依旧每天都去姥姥家打麻将。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直到过了十五,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亲戚,是我姑姑家的二哥,二十出头的样子,进门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商量起我最感兴趣的话题。

    他们商量了一下午,我也在房间里紧张的坐了一下午,生怕错过了最后的结果。最后得到了一个让我很激动的消息,他们决定三月中旬就走,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已经开始憧憬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父亲晚上喝了点酒,而这次却意外的没有找茬打我,只是叫我坐在他对面。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坐着,他点上一支烟,长出一口气,对我说:“你知道吗?我这一生过得很苦,你爷爷走得早,家里孩子多,你有四个姑姑和两个大爷,他们都要上学,到我这里的时候就没钱供我念书了,我只能去上技校,学了点中医知识,也没钱考执业药师证,所以就只能在药店里的中药柜上给别人打工。我希望你上进,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我们至少能供你读书。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我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能出人头地,我就算完成任务了。”一边说一边流着泪,似乎想起了他悲惨的童年。

    母亲也反常的没有叱责父亲,只是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爸下个月就要走了,这次要走很久,为了多赚点钱供你。我们不求你出息了以后能给我们多好的生活,只是我们不希望你走上我们的老路。我们对你是严厉了一些,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我们做到一切都是有道理了,现在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你好好学习,考个外地的大学,然后走出去,别在这个小城市里。你现在还在学校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多黑暗,你只要记得,我们是你最亲的人,只有我们会真心对你好。”

    我表面上认真的听着,其实心里还是对他们说的话不屑一顾。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而且他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让我按照他们规定的路线走,我又不是木头人。我讨厌这种以爱为名的伤害,嘴上说的都是好听的话,做的事却让我痛不欲生。我也不能反驳,不然就是不懂事,说我朽木不可雕也,就好像他们成了受害者一样。

    在我开学后不久,父亲终于离开了家。

    今年是2007年,奥运会明年将要在BJ举办,由于全国都很重视这次奥运会,我们小学提前一年就挂上了奥运五环旗。并且为了响应奥运会,我们镇准备举办一次全市中小学生运动会,学校里要选拔一些运动员代表学校出战,这些被选中的学生将会得到全校表扬以及奖状还有一些文具奖励。这对学生来说是最高荣誉了,每个班级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这也将是一次班级与班级之间的比拼。

    曹老师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好胜心却很强,在班级里做动员说:“学校要选拔一批代表学校出战全市中小学生运动会的同学,这次被选中的同学会得到奖励。但是比起奖励,我更希望看到咱们同学比别的班强,也让全校看看咱们三班的精神面貌。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报名的?”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班长鉴体委的李强龙,后面陆陆续续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同学加入,而我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也举手表示要参加马拉松比赛。

    对于我要参与全班同学包括曹老师都很惊讶,平时我很少出头,而且我身材瘦弱,却偏偏要参与强度最大的马拉松,全班立刻哄笑了起来,我突然有些后悔了,也觉得自己有些自不量力。只是我转头看到了杨熙蕾,她却并没有嘲笑我,反而冲着我鼓掌,这给了我很大鼓励,我心一横,在曹老师再一次向我确认的时候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这些预选赛的运动员被批准可以抽出一节课的时间出去训练,看着那些体格强壮的同学又跑又跳的样子,我心里又开始打退堂鼓。别人跑得快跳的高,而我跑了两圈就开始干呕,体力不支,就算参与了也是去丢人。但是名单已经被上报学校了,现在退出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咬了咬牙,又开始跑圈。

    放学之后我去了体育用品商店,用我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两个沙袋,每天早上都绑着沙袋绕着操场跑十圈,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沙袋都被我磨破了。我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干呕,跑的也越来越快,信心也逐渐膨胀,心想只要能跑到中游就不算丢人。

    到了预选赛的当天,我穿着运动服,和全校五十个同学一起站在起点,等待着发令枪响起。

    这次马拉松的规则是要绕全市跑一圈,前十名入围,就可以参与全市运动会。砰的一声过后,所有的学生都蹿了出去,一开始我便用出全力,很快就跑到了前面的位置,心里又紧张又兴奋。但是长跑最忌讳的就是一开始就发力,很快我体力就跟不上了,后面的同学一个个的超过我。我心里焦急,呼吸开始急促,突然岔了气,慢慢被甩到了队伍的末尾。我更急了,但是无可奈何,因为我体力已经透支了,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无力看着把我甩的愈来愈远的队伍,我满头大汗,急躁,无奈,愤恨交织在我的心中,我没想到我努力了这么久却依然抹平不掉天赋的差距,而我也将为我不知天高地厚来参加这次马拉松付出惨痛的代价,我将会再一次名动全校,回去被全校的学生嘲笑。

    当我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我瘫倒在地,开始干呕。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绝望又无助,从这一刻起我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参与任何体育类的活动。泪水在眼眶打转,我很想放声大哭,但是我知道如果这时候我哭出声来将会迎来更大声的嘲笑,我咬紧牙关,抬起头,不让泪水流出来,攥紧拳头,浑身发抖,痛苦,悔恨,不甘心。

    看着嘲笑我的同学,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有人突然拍了拍我的后背,我转过头去发现是杨熙蕾。她蹲下身来,看着我笑着说:“没关系,你敢参加就已经很勇敢了,我还不敢报名呢,这你就已经比我强了,虽然你这次成绩不好,但是我看见你每天很努力的在训练,我知道你也很想赢。你没有其他同学身体好,这又不怪你,别太伤心了,走,我去给你买根冰棒吃。”说罢站起来伸出手。而我坐在地上看着她鼓励的眼神和满脸的笑意,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把头伏在膝盖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