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天半，Grace的回复终于来了：嘉宾确实已经确定没有更改的余地了，目前参加圆桌的几个嘉宾的采访稿都已经提交并确认了，除非发生意外，否则不可能改。“参加圆桌的都和你们陆总一样，是国内大型科技公司的高管，行程都是提前定好的，真的早就定了。”

    “那为什么陆总说石总说没定呢？”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抱歉。”

    我气恼得很想抓掉自己的头发，坐在座位上脸朝天，四肢乱踢腾，旁边的方唐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幅德行？”

    “要你管！”

    方唐被我呛了一句，无奈地似乎不知该做点儿啥，只好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再把杯子重新放回原处。

    过了几分钟，我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我意识到，我再怎么生气也没用，工作还是要推进，这种两边信息完全不对称的情况，要么是真的不对称，要么就是陆总故意整我跟邱慈，如果是后者，我可能需要再做最后一步。

    我把邱慈叫到陆总的办公室，问她怎么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她挺冷静，说：“你刚才忙着发疯的时候我给曹斐打过电话了，她说让我们直接打电话给石总，既然陆总说是石总说的，那我们就去找石总核实。”

    “逗呢，打电话给石总，你以为石总是上次那个破展会的小老板，谁都能随便找他？”

    “一边说不可以，一边说可以，那你说咋办？”

    “再问一下娄小园吧，看他有没有办法。”

    “那你去问，我在这儿等着。”邱慈给我下命令。

    我站起来准备出去，邱慈又吩咐我：“我抽根儿烟，你等下敲两下门，我就知道是你了，给你开门，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娄小园听完我的描述，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我从他脸上读不到疑惑和棘手，他瘫在椅子上，双手支在脑后，样子十分放松：“曹总说的没错啊，你打电话给石总问清楚不就好了。”

    “可是石总……”

    “你害怕啊？”娄小园从瘫着的状态迅速做坐好，又弯下腰，把脑袋探到我跟前，“你怎么那么胆小，一个电话的事儿，想那么多干嘛？你还怕石总为了一个电话找陆总告你状吗？你一个小员工，石总接完就忘了你是谁了，去吧。”

    “要不然你打？”我委屈巴巴地求娄小园。

    “你这样，我给你编一条短信，你发短信给石总，先问问他有空没，就说方便的话你跟他通一个电话，别你打过去，石总正在忙，给你挂了，你更害怕了。”

    娄小园说完，把我的手机拿过去，熟练地解了锁，开始编辑短信，斟字酌句，一边编一边念给我听，编完，他把手机还给我：“来，输入石总的电话号码，发出去。”

    1分钟过去了，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短信石沉大海，我感觉石总要么把我的短信当垃圾短信根本不看，要么不想理我，后面这种可能性大一些，我只好去敲陆总办公室的门，邱慈问：“怎么说？”

    “石总不回我。”

    “那我们继续等，别着急。”

    “陆总那边等着我们回复呢！”

    “我看这事儿陆总心里有数。”邱慈抬眼看着我，“聊个轻松的话题吧，你国庆节干嘛？我们几个打算去青海湖，你去不去？”

    “不去，我要回家。”

    “哦。”

    “你们都是谁？你、齐溪、肖小果、Edison、Aaron，还有谁？”

    “没有Edison，只有我、齐溪、肖小果和Aaron，还有肖小果的一个闺蜜和我的一个gay蜜。”

    “gay蜜？和Aaron合住一间房啊？”

    “对。”

    “那你还不如叫娄小园一起去，和gay住一间房，Aaron不介意吗？”

    “不介意。”

    “娄小园干嘛去？”

    “他也回家，说要回家把车开来。”

    “看来你和娄小园虽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可还是背着我互换了不少消息啊。”我一边隔着窗户拍照，一边吐槽邱慈。

    “呵”，邱慈发出不屑的声音，“是他主动跟我说的好不好，我才不关心他去哪儿！”

    邱慈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有点儿冒失，关于邱慈追娄小园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可是具体的细节，除了我，娄小园应该没告诉任何人，我这么一说，显得我别的事情都知道似的。我这么想着，就没再搭腔，尽管我觉得邱慈可能知道娄小园什么都跟我说。

    那天是个雨天，杭州成天都在下雨，动不动沿海地区台风来了，杭州跟着就是大风大雨，我来了三个月，基本上已经适应了，虽然也不免吐槽，毕竟在BJ，除了夏天，几乎没雨，衣服从来不存在不会干的情况，鞋子是否防滑也从来不在我的考虑问题之内。

    很不巧，那天我穿了一双来杭州以后一直没穿过的鞋，是PUMA和AlexanderMcQueen的合作款运动鞋，它完全不防滑，但我并不知道。下班的时候，邱慈说她要去超市那边，娄小园陪着她一起，一个做美甲，一个逛超市，尹大伟和方唐则结伴去4楼食堂吃晚饭，吃完饭继续回办公室打游戏，刚入职不久的方唐住得离公司特别远，和尹大伟熟了以后，隔三差五去尹大伟家蹭床睡，一个已婚但和老婆异地，一个单身，一对难兄难弟整天同进同出，等公寓申请结果出来再一起搬家。剩下我一个人，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找谁拼车回公寓，又觉得一个人打车有些浪费，毕竟大家都住在公寓。林微风属于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人，跟着陆总和大佬们喝酒我就看出来了，所以她看到他们几个陆陆续续走了以后，主动问我：“一起打车回去？”

    “好啊。”

    “你晚上吃啥？”

    “不知道，不想吃外卖，也不想做饭，附近随便吃点儿吧、”

    “那正好，我跟董思思要一起去吃重庆小面，你跟我们一起吧，我跟你说，小区对面新开的那家重庆小面特好吃！”

    我和林微风一起等董思思加完班才出公司，也不是很久，大概十几分钟，雨依旧不小，林微风新买的烤箱要带回公寓，董思思刚买的一箱提子也要带回公寓，还有Edison托董思思带回公寓的两双鞋，我看到她俩的一堆东西时有点儿疯，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笑着接过林微风的烤箱，帮她搬下楼，还好烤箱非常迷你，不重。

    我们三个在重庆小面馆点了面，吃了凉菜，喝了饮料，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和林微风一起吃饭，她和以前我们在世贸天阶地下小吃城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同，饭桌上话挺多，带我一起回忆了BJ哪里的重庆小面好吃，哪里的糖火烧好吃，哪里的炸酱面好吃，吃面总会聊着聊着聊起西安的面，我们又开始聊西安都有哪些面，正宗的长什么样，以及，林微风曾经特别喜欢的一个男生是西安人，她之所以对西安有这么多的了解，全是因为那个男生，林微风越说越兴奋，一高兴还向我展示了一下她的陕西话。

    “额最喜欢你们那儿的油泼面。”林微风的陕西话带着一点点BJ口音，笑得董思思吃面吃不下去了。

    “我并不习惯在外地说方言，听她说，我笑了笑，并没有配合着一起说。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我们搬着一堆东西回公寓，出发前，我们分配了一下，董思思是在入职我们公司前按照另一个政府规定申请的公寓，所以全公司只有她一个人住四号楼，于是她把她的一箱提子自己搬回去了，Edison的两双鞋她交给林微风先带回家，等Edison出差回来，让他自己去林微风家取，我还负责搬烤箱。

    常年下雨，物业经常在公寓大厅处铺一条红毯，我和林微风有说有笑走到1号楼，刚迈进大厅，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虽然我疼得爬不起来，手里的烤箱居然稳稳托住了，电梯口还有其他人在等电梯，他们看到我摔倒，还托住了烤箱，第一反应是憋住笑，林微风把鞋盒放下，过来扶我，我的鞋过于滑，导致我站起来的过程中又打滑了一下，差点把林微风一起带摔倒。

    爬起来以后，我一瘸一拐走进电梯，到了林微风房间门口，她叫我换鞋进房间一起喝茶。

    林微风房间变化蛮大，自从她被隐翅虫的毒液滋伤好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没想到就我们这个整齐划一的公寓，林微风折腾地和我房间很不一样。房间是双人房，以前，林微风用一张床睡觉，另一张床铺了垫子当沙发坐，现在她把两张床并在一起，另外买了懒人沙发、小茶几和地毯，坐在地上就可以聊天喝茶吃东西，墙上还贴了装饰品，挂了画，餐具也多了，完全不像以前，就是个酒店房间。

    其实最可疑的是我脚上的男式拖鞋，套上它的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穿了陆总的鞋，脚有点儿哆嗦。

    林微风对一切都非常坦然，没觉得家里有一双男式拖鞋有什么不对，根本没在意对着拖鞋犹豫了一下的我。

    我环视了一下，看到阳台上有男式T恤，不眼熟，不像是陆总的。

    即使我们住同一栋楼同一层，同事间也会相互通看到的信息，我以为自己站在阳台就可以把所有同事的秘密一手掌握，显然事实并不是这样，林微风有男人，而我并不知道是谁。

    陆总已经翻篇了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