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被船尾守夜的老蔡头拿水鬼一吓，鲁渊本就清醒。

    如今无意间见到攀附在船壁上的敌人，更是心中激灵一颤，人间清醒。

    怎么办？

    直接大喊大叫，肯定能把船上的帮众惊醒。

    可是自己会首当其冲，跑不掉。

    该怎么既能警示帮众，又能安然保命？

    真是一个既要且要又要还要的难题！

    鲁渊一边哗啦啦放水，迎风尿三丈，劈头盖脸朝攀附在船壁上的那串人浇下去，同时在心里紧张思索。

    猛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看着船外黑漆漆的水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笑一声：“水里哪有什么水鬼嘛！吓唬人哩！”

    这声笑听起来就是在给自己壮胆，这是让攀附在船壁上的敌人安心，以为没有发现他们。

    说完这番话，这帮人还是如同黑色瘤子一样，攀附在船壁上，一动也不动。

    鲁渊心中稍定。

    怪腔怪调哼唱起来：

    “老子今年一十八，巨海帮中一朵花！迎风尿三丈，帮主都把我来夸！”

    船尾守夜的老蔡头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你还唱起来了！敢不敢再唱大声点！”

    船壁上攀附的那些人，还是没动静。

    鲁渊胆子更壮了些，大声唱起来：“老子今年一十八，巨海帮中一朵花！迎风尿三丈，帮主都把我来夸！”

    到这里，还算是正常，只是声音大了一圈。船上纷纷响起骂声，看来吵醒了不少人。

    老蔡头在船尾嘿嘿怪笑。

    可是紧接着，鲁渊放开喉咙，大叫起来：“帮主，云芝小姐姐，起来嘘嘘啦！”

    如此反常，老蔡头在船尾反而没了动静。

    船上也反而没了动静，刚才叫骂的人，都一个个闭嘴，可是却人影憧憧，占据四处要害。

    船壁上那些个黑色瘤子，还是没动静。

    鲁渊心中大定，继续哼唱着：“老子今年一十八……”

    一句话还没唱完，这些黑色瘤子一个个脱离开来，悄然滑入水中，走得十分干脆。

    从紧张中回过神来，鲁渊反而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忙系好裤子，赶紧往后退。

    老蔡头从船尾窜过来，沉声问：“怎么回事？”

    还有脚步声正往这里来，鲁渊彻底放下心来，却还是惊魂未定，指着船外说：“刚才船壁上，趴着有人，跟黑色瘤子似的，刚刚入水走了。”

    “点火，派人去看看！”帮主冷玉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声音里就冰冷冷的。

    老蔡头伸手拍拍鲁渊的肩膀，饱含着无限的同情。

    刹那间，船上点起火把，一片通明。

    船头船尾，都有人点着火把四处巡察，冷芝搬来座椅，帮主冷玉真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手上都没有拿着兵刃。

    其他人都是手持长刀，明晃晃的闪着寒光，杀气腾腾。

    怪不得都是巨海帮中的好手，一个个散发着剽悍之气。

    侍女冷芝俏脸满是冰霜，时不时的瞟一眼鲁渊，眼神就像是剑芒，杀得周围人都是暗地里为鲁渊捏一把汗。

    倒是帮主冷玉真连一眼都没瞧他。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北风烈烈，吹的火把呼呼作响。

    “帮主！”缀着绳索下去察看的人终于上来，沉声禀报：“船壁上，的确有寒索铁爪留下的痕迹，一共二十六个。最近一个，离船边只有不到四尺！”

    人群里，响起一阵嘶嘶声。

    众人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巨海帮帮主冷玉真的座船，船上也都是巨海帮的好手，原本以为离扬州这么近，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也就懈怠了些。

    没想到，却差点被人摸上船来，要是睡梦中仓促应战，在场的这么些人，又不知道有几个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帮主冷玉真满脸怒色，寒气逼人。

    云芝低声说：“小姐，扬州城外三十里的朝海镇，是个大镇，也是铁枪会的地盘，分堂主马一龙，号称银枪将，向来对小姐口出狂言，必定是他率人前来偷船！”

    “哼！”冷玉真冷哼一声，俏脸更冰冷了几分。

    众人都在等着帮主冷玉真的下文，冷玉真思前想后，脸色一点点缓和下来，摆摆手说：“先歇着，天亮再说……”

    周围这些汉子，脸上却都带着被压抑着的怒火。

    鲁渊一时冲动劲儿上来了，喊了声：“帮主，夜黑风高杀人夜，正好去反杀铁枪会一个措手不及！”

    “闭嘴，你懂得什么！”冷芝气得一跺脚，喝斥一声。

    鲁渊此时已经顾不上了，接着说：“老虎屁股摸不得，一摸就可能要掉脑袋。铁枪会银枪将马一龙来摸了巨海帮的屁股，巨海帮要是没任何反应，他下次胆子就会更大，就敢来摸老虎头。”

    “你……”冷芝气得直发抖，手指着鲁渊，抖个不停。

    冷玉真却摆摆手，制止冷芝，对鲁渊说：“你说下去。”

    周围帮众精神大振，一个个目光炯炯，看着鲁渊。

    鲁渊胆气更壮了，接着说：“马一龙这时在岸上，只怕是看着船上闹腾，心中得意。咱们不如先示敌以弱，明火执仗，起锚行船。”

    “马一龙必定以为咱们怕了他，也就会放心回去睡大觉，天一亮再向铁枪会总堂邀功。”

    “船停在数里外的岸边隐秘处，帮主亲率帮中好手，趁夜摸到朝海镇，杀铁枪会一个措手不及。”

    “再在现场不经意间留下点双竹帮的东西，写上一行血字：巨海帮斩铁枪会银枪将臭头在此！”

    “胡闹！”云芝气得全身直颤，杏眼圆瞪，“这样岂不是同时惹怒双竹帮和铁枪会！”

    鲁渊连连点头：“是是是，的确是胡闹，血字就不写了吧，留点双竹帮的东西就好了。”

    “人家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上你的当？”冷芝低声喝斥。

    鲁渊小声嘀咕着说：“他们上当，那就更好，没上当，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啊。对吧！”

    冷芝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帮主冷玉真身旁的，正是老曹和老孙，低声说：“帮主，下游四五里，有处河湾，十分隐秘，正好停船。”

    他们两个这个意思，当然就是心动了。

    铁枪会已经欺负到巨海帮头上来，还不做出点回应，那今后会是没完没了的撕咬袭杀。

    防不胜防。

    冷玉真冷冷地瞪了鲁渊一眼，蓦然起身，扔下一句话：“起锚，到下游河湾停泊，清点人手，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