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谈心
魂师大赛赛前一个月。
白鸿舟在这段日子取出落尘许久的神赐魂环,吸收成了第六魂环,年限是九十七万年。
挑战神赐魂环年限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你永远都想触摸更高的,但它就在那摆着,你却不一定有抓住、握到手的能力。
白鸿舟本来的目标是百万年魂环,但始终无法站在九十八万年的区域。
最终只能以九十七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结尾。
他有些郁闷,不太明白为什么。
白鸿舟白天和大家说说笑笑,却深夜emo。
两仪眼的火泉泉眼的温度不高了,不适合泡澡一类的。
于是,他跑到两重天最中心的地区,找了相对不怎么烫的一汪泉水。
将全身浸泡在赤色的水中。
白鸿舟的身体温温暖暖,舒舒服服的。
心中的不舒服也有所消减。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小怪物心里也有不舒服的事儿?”
转头一看,是独孤博拎着两坛酒和两个酒杯,缓缓走过来。
白鸿舟苦涩一笑:“老毒物,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心思我不清楚,还想骗我?再说了,你真以为骗得了其他人?”独孤博也走进温泉,递上一个满酒的杯。
白鸿舟双手接过酒杯,讷讷地挠挠嘴。
对于亲近的人,他撒谎时总会有些小动作,不自然,很容易被看破。
这一点很令白鸿舟苦恼,但又不知道怎么改。
独孤博给自己也满上:“说说吧,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我……第六魂环没到预期……”白鸿舟垂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入口辛辣刺喉,唇齿留香,口感特别但是不厚重。
两世加起来第一次喝啤酒以外的,白鸿舟觉得还不错。
“第六环九十七万年,还不够?!”独孤博始料不及,被他的话呛到了,咳嗽几声。
白鸿舟夺过一坛,看了看幽深的瓶口,扬起来就往嘴里灌。
独孤博抹抹嘴,摸了摸鼻子,也开始对着瓶口吹整坛。
这两人跟没喝过酒似的,死命倒嘴里,没几分钟就没了。
白鸿舟提溜着酒瓶,一滴酒都流不出来后,没劲地放在一边:“老毒物,还有酒吗?”
独孤博连忙护着自己的半坛宝贝,疯狂摇头。
白鸿舟呵呵笑了两声,扯过他的酒坛,拿起被冷落的酒杯满上,一口一口浅酌。
他望着天边投影出的月亮,眼神逐渐放空。
蓝星那边怎么样。
爷爷和圣魂村那边如何……
不知何时,白鸿舟在追求力量的一路上越走越远。
独孤博也换上酒杯,一杯接着一杯。
喝的差不多了。
独孤博拍了拍白鸿舟的肩膀:“小疯子,有什么话是和我不能说的?”
“说说吧,别憋在心里,那可要难受死了。”
白鸿舟心中措辞一下,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家了。”
“去,骗谁呢,”独孤博撇着嘴,“你是一种会把情感埋在心底,作为奋斗标准的人。还是头一次见你露出这种表情哎。真假的?”
“真也真,假也假,各掺一半吧。”白鸿舟想了想,说道。
独孤博默默笑了笑,从项链中取出两坛酒,递上一杯:“来吧,小疯子,我有酒你有心事,那今晚就醉了也不归吧!”
“老吝啬鬼,这么好的东西,就知道你肯定有存货。”白鸿舟大笑着接过。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学会跟我耍心眼了?”独孤博胳膊肘怼了怼他。
白鸿舟笑而不语。
也不看看是被谁带歪的。
言笑几声,白鸿舟伸出拇指和食指,弯曲着勾在一起,远远地圈住月亮。
“老毒物,”他轻轻唤了一声,“我好羡慕你。”
独孤博抿一口酒:“羡慕我什么?羡慕我家破人亡,羡慕我被本命剧毒缠磨几十年,羡慕我差点要拉着最疼爱的孙女去死?乱想什么呢。”
白鸿舟摇摇头。
他羡慕的是,独孤博的一生经历已经定型了。
遇不上他,在死去之前,也是天下尊贵的封号斗罗之一。
不像他,才刚刚踏上人生的起点。
对比很多普通人,独孤博是无疑的成功人士。
白鸿舟初穿越到斗罗大陆上,没妄想过系统重启时,独孤博就是他设想的一生的目标。
没想到系统成功重启,他踏上了辉煌,又有点疲惫的道路。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的是,刚穿越时,他害怕得不得了。
斗罗大陆始终是个玄幻位面,有探查灵魂的本事。
白鸿舟担心了一年,到会下地走路,查明了周遭的情况,加上演技愈来愈精湛后,也就不怕了。
会走路了,他就想打猎,还乡亲们的人情。
初次面对的第一只野兽是只豺狼。
它的牙齿是那么尖锐,它的唾液是多么腥臭,它带来的冲击力是那么强大。
它把本有些以穿越者身份而自傲的白鸿舟给打醒了。
当时,白鸿舟差点命丧豺狼口中。
若不是有村中的猎户路过,救下了他,哪里还有今日。
白鸿舟真的有些累。
穿越前,他顶多是个工作日打字的社畜经历,周末葛优躺的咸鱼。
穿越之后,他却要在茫茫亡海中求一线生机。
白鸿舟三岁时常常做梦,但都是好梦。
有一天他半夜睡不着,老杰克哄着他,凌晨才哼哼唧唧睡下了。
但那次他恰好做了唯独的一次噩梦。
他梦见老杰克某天突然病重,需要钱财救治。
白鸿舟能借的都借了,却还是不够找治疗系魂师来。
走投无路的他加入武魂殿,把多么研究的一些理论上交,得到的金魂币,让老杰克安度了晚年。
但在之后的嘉陵关双神大战时,二十四岁只有四十多级修为的他是完全的炮灰,在战斗的余波中失去了生命。
白鸿舟醒了以后很害怕。
他怕老杰克垂垂暮已,世上再无亲人;他怕自己碌碌无为,一辈子都是别人眼中的虫;他怕之后打猎中失去生命;他怕……
那几天他什么都怕。
几天后,老杰克走路时摔了一跤,躺了半天才缓好那股难受。
白鸿舟终于狠下午心,跑进灶房,抽刀给腿肚来了一下。
疼。
也把老杰克吓坏了。
但他割舍了心中怯懦的心性。
那天以后,老杰克找来一株能慢慢修复伤口,近百年的舒伤草,给他包扎好。
白鸿舟血流的有点多,恍恍惚惚看见,老杰克从衣柜的衣服低下掏出最宝贵的一包金魂币。
能走路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发誓,此生哪怕不成为能执掌绝对话语权的人,也要成为有能力听话的人。
要有足够的实力护老杰克和自己周全无意外。
后来他跟着猎户进山,四岁自己去森林,打的猎物越来越多。
通过野兽和自己的血的洗礼,白鸿舟的心逐渐变得稳固,坚韧。
他靠双手去做想做的事,也靠双脚去走想走的路。
不停留,登顶峰。
后来系统觉醒,白鸿舟心里更有底气,也更拼命地努力。
诺丁城的六年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有交流,拼命地健身,修炼。
而此时此刻,白鸿舟多了许多想要守护的人,背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有些道理有些事情,他隔一段时间也照样能想明白。
但现在的白鸿舟有朋友。
那个朋友不会允许他一个人不开心。
也不知道独孤博的那双眼睛怎么长的。
白鸿舟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却叹了一口气。
“好了,”独孤博晃了晃酒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你那心里啥时候能藏点事啊。”
“真假的?”白鸿舟诧异地抬头,“我演技一贯还行的啊……”
“不就是太渴望力量,心里想不开呐。我有点经验,小毒物,你要不要听听。”独孤博笑呵呵地饮下一杯酒。
白鸿舟语音上调,夸张地“哦”了一声,端起酒杯:“愿闻其详。”
“哦什么,一副傻样。”独孤博碰了碰酒杯。
“我的曾经啊,和你差太不多。”
“我出生的时候,碧鳞蛇家族富裕。可过不了几年,我父亲被碧鳞蛇毒缠死,对立的家族打了过来,举族只能下我、叔叔和姐姐三个人了。”
“姐姐吸收魂环时被我们雇佣的魂师偷袭,死于非命。”
“叔叔当时本命剧毒流入血液,过不了多久也必死。把我藏得死死的,他就冲上去,跟他们拼了命。”
“在那之后,我遮掩容貌,每天都要看一看父亲留下的漏斗,用叔叔和姐姐给我打气的话给自己打气,就为了复仇。”
“我当时也是和你一样,追求力量成了执念。”
“吸收第五魂环时,我意识偏执,差点没挺过魂兽的灵魂震荡。吸收以后也是神志不清,本命剧毒乱窜,差点屠了一座城。”
“如果不是我的娘子制止了我,我就要铸成大错。”
独孤博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
“你知道吗小疯子,”他枕在岸边,“她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最美,最美最美的人了。”
白鸿舟递上一张手帕,似懂非懂。
于恋人的感情,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老毒物。
是和亲情差不多的一种情感吗?
他不知道。
独孤博顿了顿,继续说。
“后来,娘子耗尽一切甚至是生命,给我生下了儿子独孤鑫。”
“我恨带走我娘子的碧鳞蛇毒,我也恨自己。于是,我拼命训练鑫儿,找各种天才地宝,给他续命。”
“可无论怎么样那都是无用之功。”
“鑫儿天赋不及我一半,二十多岁就下去陪他娘亲和媳妇了。”
“只留下我和苦命的雁儿……”
“突破了封号,却丢了儿子的命。”
“我追求的实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连亲人都顾不住,要那顶峰的实力又有什么破用。”
“不是为了雁儿,我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