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而生命总在求活
幽深的长廊,封锁的窗户,无名的房间。
破损的地砖生出苔藓带着腐朽的气味,角落交织复杂的蛛网,一切都如此熟悉,就好像他还在这个满是怪物的牢笼。
伊索扭过脑袋,空荡荡的楼梯静默地呆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只怪物的巨口期待着将他吞噬。
伊索突然明白为什么无论是直感还是启示都未选择催使他破开窗户。
这种怀揣着希望却接受到绝望的感觉只会让人崩坏。
“哈哈,真是绝望。”
伊索讪笑几声,拾起脚边的长刀,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以刀为拐,慢慢向着甬道的尽头。
“但想让我死,不可能。”
熟悉的大厅出现在脚下,好消息,他现在在二楼,外科诊室就在这楼;
坏消息,他在隔板处看到了另一个亡魂,虽然对方并没有看到他,但距离搜完三楼,向其他楼扩散估计已经不远了。
“让我算一遍,该向哪走。”
伊索拄着长刀,拖着病腿慢步向着另一条甬道走去。
一扇扇大门被依次打开,没有如先前一般合上,伊索没这时间去遮掩他的存在。
一间看起来和办公室差不多的房间出现在眼前,伊索眼前一亮,走进几步,却见一个积灰的铭牌上显示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名字。
或许这里也会有些线索,但和手术室直指的约瑟比起来,似乎只能作为脱困后的补充。
伊索退出房间继续打开其他房门。
稀薄的灰尘积在桌上,但相较于其他房间却少的可怜,桌上摆放着“肯纳罗·约瑟”的铭牌,再向上看去,一个人影静默地躺在椅上,吓了伊索一跳。
栗色的短发,高挺的鼻梁,虽然因为对方合上了眼睛而看不出瞳色,但伊索大致能推测出是玫红色。
在帝国数百年的发展历史中吸纳了多种人种,伊索的黑发棕瞳,缇娅的金发碧眼以及眼前这个人影的栗发红眸都是最容易表现出来的显性基因。
人影的皮肤光滑白皙,不是苍白,而是带着红润血色的那种白皙,面容也很安稳,看起来如同在做美梦一般。
如果不是对方胸口没有任何起伏,以及脖颈处有一道自左至右的创口,伊索甚至觉得这人还活着。
不同于整个医院的清新空气让伊索大脑一清,深棕色的瞳孔打量着整间屋子,最后停留在最值得怀疑且一看就有大问题的尸体上。
“最差不过是这具尸体活过来,拼了。”
伊索一咬牙,快走几步,接近尸体。
尸体的双手不自然地垂在两腿之间,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伊索看着如若活物的尸体,手掌迟疑片刻向内一伸。
硬纸封面的触感清晰可见,伊索用力一拉,没有拽动。
伊索看看敞开的大门,思索一瞬后将大门合上,伏低身子,细细打量尸体握住的东西。
那是一本漆黑色的书籍,在手臂未遮掩的地方裸露出一个属于教会的银白十字架图案,大概是哪个教堂礼拜时的赠品
伊索半阖眼睛,一根根地把手指掰开,随后寻了个不明显的角落,细细研读。
【神恩历1890年3月15日,雨,爱丽丝,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或许你父亲说的是对的,我必须把小莱斯交给他,他会成为比我更出色的医生】
3月15日前的内容都是些琐事,记录了一个贝尔利亚本地的年轻人求学,相爱,妻子难产而死,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打拼的故事。
【神恩历1890年3月17日,晴,父亲愿意给我一份圣亚割妮的工作,或许他是看在小莱斯的份上,但爱丽丝,我可以继续和小莱斯在一起了】
【神恩历1890年4月26日,阴,爱丽丝,我还好,唯一的缺点或许是我无法接受圣亚割妮狂野的医术风格,我不明白,为什么病人只是手指被划伤,大部分老医生就要给病人做截肢手术,按上木头手指】
【1890年5月13日,爱丽丝,父亲今天给我看了一本书,我从未见过如此伟岸的神灵,他的心脏如雷鸣般鼓动,支撑着世界的存续与风暴的流淌,如果有这样的力量我就不会让你死在病床上……父亲似乎对我看到的内容很失望,为什么?】
这个描述伊索在《司辰志·其一》中见过,但关于这位神的描述只是一闪而过,只知晓祂的司辰之道名曰跃舞。
【1891年1月24日,父亲今天新收了一个学生,我不是很喜欢他,他总是觉得穷病人没有活下去的权力,但医疗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让他人延续下去吗?】
【1月25日,父亲也给他看了那本书,但爱丽丝,他居然说这只是一本故事书,他什么都没感觉到,真是奇怪】
【2月19日,我看到了父亲想让我看到的内容,一个站在河畔的女巫,我看到血肉随着她的动作而与其他事物结合,或许这就是圣亚割妮即使将人截肢换上木头肢体也不会出现排异的原因,但爱丽丝,我有些不安,我感觉父亲在做什么可怕的事】
“总感觉这本日记里讲到的司辰在司辰志里都出现过。”
被摄入的知识与隐秘在伊索无知觉的情况下填补失去的理智,让他失控的情绪得以被控,甚至有那么些闲情逸致去吐槽下其中的内容。
【4月26日,父亲昨天夜里让我去手术室帮忙,我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年轻的健康的女性……爱丽丝,或许是我太想你了,我感觉这个女孩的鼻子有些像你,而父亲要的也是鼻子】
【不,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敢肯定他的计划一定会成功!通晓之人并不万能,更别说我们无有记忆,天知道那会是什么东西!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爱丽丝,他想伤害小莱斯,你父亲已经疯了!他已经不是医生了!不行,我得去找警局和教会举报】
日记的末尾已经连日期都不再记录,只是像是发了疯一般地攻讦他的院长岳父。
伊索大致能理解这是怎样的一个故事,所以只是淡然的将这没有隐秘知识的日记翻到最后几页,看看有没有峰回路转的可能。
【无论如何,我都是父亲的帮凶,我会和父亲一同死亡,即使小莱斯会恨我一生……爱丽丝,希望你原谅我,但一如我失去了你的痛苦,我不能让别人也失去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