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房间里一堆早就备好的年货，心灰意冷的郭吉感叹着世事的无常，顺手捞了一瓶酒，打开精致的包装，看着充满艺术气息的酒瓶，仔细看了一下开盖说明后，才打开了盖子，顿时一股酒香袭来。郭吉看着这买给自己的老父亲的酒，想来喝就喝了，跟父亲说一声就是了，岳丈的还是不好动，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也没领证，可进门喊过一声爸妈，逢年过节都是这样一份礼，今年也不能突然就少了。喝下一口，真纯，真香，郭吉感叹到底是花了自己不少钱买得好酒，过去从来不舍得喝，没想到遭了难了，反而享受了一口。

    郭吉半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半瓶酒下肚，酒劲也上来了，脑袋沉沉地，反应慢了下来，也就不再那么多愁善感，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八点一刻，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腊月十八，还有十二天大年初一。翻了翻聊天软件，除了各种群组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讨论着新年去哪里玩，准备弄点什么好吃的，也没什么正经事需要处理。郭吉看到自己的妻子发来一条信息：小唐（妻子闺蜜）喊咱们过年的时候去南国玩几天，名已经帮咱们报了，旅游团的钱我也付了，你去换点南国的现金，去了要用，顺便把行李收拾好，你过来我家拜年的时候带上，拜完年咱们就出发。郭吉想了想回复了几个字：好的，知道了。

    本来郭吉在翻完通讯软件后，习惯接着翻翻新闻，可这一次，想到出国旅游的花销顿时就没了心情。他把手机就这么往桌子上一丢。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干脆鞋子一蹬，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郭吉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又梦到了那个非常熟悉的梦中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自己，郭吉和梦中的自己交流过很多次，从小到大郭吉碰到解决不了或者说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在做梦的时候跟梦里的自己商量商量。这看起来像是精神分裂，或者是多重人格，可郭吉自己没这种想法，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梦境非常清晰，醒了之后也能记得梦里讨论下来的结果；另一方面郭吉是独生子，并没有兄弟姐妹，能有两个自己在梦里商量一下，问题每次还都会变得更容易解决，大部分时间也会按着商量之后的预想发展，实话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再亲密的死党发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郭吉解决问题的一个习惯，尽管不能想梦见梦里的自己就能梦见，不过总的来说郭吉做梦的时候，梦见梦里的自己的概率并不小，尤其是遇到麻烦的时候。

    可这一次郭吉的梦境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也没碰到另一个自己，他就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里转来转去，漫无目的。

    这似乎是一个挺空旷的大厅，约摸有个二十平米。为什么说似乎呢？郭吉所在的这片区域除了一套五人沙发，一张茶几，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四周墙壁上却有着很多规则的线条，看起来像是有一些家具收在了墙里面。

    郭吉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人，虽然是在梦里，不过这是另一个自己的地盘，不是自己的，郭吉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安静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位上，这是他通常落座的位置，他记得另一个自己一向都是躺在那个专门用来躺着的沙发位上的，两人交流的时候中间的茶几上也总会有一些可以吃的东西，不过郭吉从来不记得吃过了什么东西，也不记得尝过了什么味道。安静地坐下后，郭吉开始打量起四周，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机会，以前郭吉有机会梦里来到这儿，另一个郭吉便会躺在那儿跟郭吉打招呼：“哟，来了啊。最近怎么样？碰到什么事儿了？”然后郭吉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粗略地说上一说，有难题就讨论一下，等有了结论，告个别，梦境结束。睡醒以后郭吉基本会把结论记得比较清楚，偶尔记得七七八八，等到去处理事情的时候，没记清的那两三成基本也能想起来，耽误不了事情。

    以往郭吉的梦境遭遇便是如此，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另一个郭吉不在梦里。这让郭吉感觉到有些不适应，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郭吉渐渐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这一次的梦境是有触觉的！

    往常郭吉坐在这个沙发上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坐着的，而这一次郭吉感觉自己坐着很舒服！

    往常郭吉感觉不到梦境里的温度，即便有温度上的表现，也是郭吉自身把所处环境的温度表现下意识地带进了梦境，其实梦境中郭吉对温度是十分不敏感的，而这一次郭吉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坐在沙发上很舒服，不热、也不冷！不光是温度适宜，更重要的是可以感觉到空气的流动。

    伴随着越来越超脱梦境的触觉，郭吉的味觉和嗅觉也开始发挥作用了。接下来五种知觉像是都在发出呐喊，想要让郭吉知道自己的存在。郭吉再也不能冷静地控制自己，越是感受到沙发的舒适越是如坐针毡、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有人吗？”

    “你好！小观。”房间里的立体环绕声响起，很柔和，女声。

    “你是谁？”郭吉的内心渐渐地接近崩溃，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迷糊劲一下子消失了，郭吉变得无比清醒。

    “我是你租住屋的智能管家——艾莉。要为你准备食物了吗？”

    “你好，艾莉。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些奇怪？或者说跟以往有些不同？”郭吉尝试着去跟这个名叫艾莉的智能管家进行交流。

    “根据你的实时身体状况分析，一切正常。你的问题很宽泛，我不明白你的问题具体是指哪个方面。你是做噩梦了吗？”

    “我平常都睡沙发吗？”郭吉大概了解了艾莉的智能程度，换个方向探寻一下。

    “你上一次的睡眠是在沙发上，我就没有为你铺床。一般你会喊我铺床，然后上床睡觉；如果你在沙发上睡着了，你跟我说过就让你继续睡，不要我打扰你。”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吗？”郭吉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我为什么要觉得奇怪？”

    “明白了，艾莉。你帮我准备一点食物吧。”郭吉已经明白了艾莉的智能在什么层次，现在的问题是郭吉不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幻觉，还是意识发生了转移？

    就在郭吉云里雾里满脑子问号的时候，被墙上翻折下来的一条机械臂打断了，只见机械臂打开了墙上一个小方块，端出了一盘说不上来什么东西。里面有一块块的食物，有点像糊糊，也有点像沙拉，也像很稠的粥。很平稳地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从机械臂上弹出了一把勺子，放在了盘子边上。郭吉下意识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吃到嘴里，有点像土豆泥，几乎没有甜味，有淡淡的咸味。接着郭吉挑了个块状的尝了一下，跟土豆的感觉更像了，而且是那种水分少的，甜度低的，吃在嘴里感觉更粉的那种，说实话这个口感的土豆，郭吉倒是很久没吃到了。一勺一勺吃着，郭吉大脑处于空荡荡的状态，吃完之后才回过神来。

    不对！郭吉一下子反应过来：凭什么这个智能管家能听懂我说的话？我说的很明显是汉语普通话，赶忙问道：“艾莉，你为什么能听懂我的语言？”

    “这是你身份卡上自带的，你刷身份卡进来之后，经过你的允许，我就加载了你身份卡上的语言。”

    “这个语言的名称是什么？我身份卡上还有别的语言吗？”

    “这个语言的编号是：甲文001通用，你身份卡上语言的话还有联邦通用语。”

    “我的身份卡在哪里？”郭吉心里一喜，身份卡！太好了，居然有身份卡！不管身份卡上面有多少信息，都可以让我能更清楚的了解我的处境。

    “在门口的收纳盒里，需要我拿给你吗？”

    “好的，请拿给我。”

    另一面墙上又伸出了一条机械臂，然后打开了短一点的那面墙壁上的一个小盒子，取出了一张卡片递了过来，卡片外面有个带绳子的包装。

    接过卡片，郭吉从保护壳里掏出了身份卡，上面的文字郭吉没看懂。不过正反面一看，郭吉挺失望的，因为一共就只有一行字，即便没看懂郭吉也明白，这几个字怕是身份卡之类的意思。至于材质，像是金属，韧性很好，对折弯曲了可以弹回原样，并且没有弯曲过的痕迹，无法完全对折，郭吉无法撕毁，厚度约为半个毫米，看卡片的样子挺结实的。

    皱了皱眉头，郭吉问道：“艾莉，身份卡上面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这是联邦通用的款式吗？”

    “联邦身份证。不是通用款，这是甲文001的款式。”

    果然，就那几个字！郭吉再问：“这个身份卡里面还有什么信息，艾莉你能读取出来给我看看吗？”

    “可以。”艾莉说完沙发边的地上伸过来了一条机械臂上面似乎是个读卡器。

    郭吉把身份卡放了上去。

    “滴”一声之后，天花板上翻出来了一个投影仪器，投映到了沙发对面的墙壁上。

    都是看不懂的文字，郭吉试探问道：“艾莉你可以用甲文001通用语翻译一下后显示吗？”

    “可以。”

    然后郭吉看到了汉字！

    姓名：郭吉

    生存时间：机密（无权限）

    籍贯：甲文零零一

    原籍住址：机密（无权限）

    郭吉？郭吉！郭吉？！

    郭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为什么是郭吉？为什么是这两个字？这不应该啊！难道我还在地球上？这是我的身份卡？我被人绑架了？那这个甲文001又是什么东西？

    “艾莉，身份卡上的信息就这些吗？为什么是生存时间，不是出生日期？怎么住址都显示机密？”

    “这是定式啊，显示不出来的是因为我没有权限，看不到生存时间和住址，还有这是首页信息，你需要翻页吗？”

    “需要，你先翻页吧，一会儿再跟我说说权限的事情。”

    艾莉翻了页，墙上终于没有了让郭吉差点烧坏了脑子的‘郭吉’两个字。

    账户余额（联邦元）：壹佰壹拾贰万捌仟玖佰伍拾叁

    职业：观察者（收入：每八百小时壹万联邦元）

    郭吉看到职业一栏有职业，是观察者。心想艾莉一直叫他‘小观’原来是这么来的？他一直以为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叫‘小观’之类的名字。

    “就这些？没有其他信息了吗？”

    “剩下就是两种语言的语言包，至于其他个人信息我没有能力打开。”

    “我该怎么给你权限？”

    “我没有能力的意思是，这个身份卡上其他个人信息的加密方式是我这个级别的智能系统无法读取的。”

    “那我需要去找什么级别的智能系统才能读取这些信息？”郭吉无奈地问道。

    “很抱歉，我不知道，至少在这个星球的局域网里，我没有搜索到可用的信息。”

    “什么意思？”郭吉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这个星球上是没有能解开你身份卡上加密信息的智能系统的。”

    “刚才你说这个星球？这是什么星球？给我介绍一下吧。”郭吉终于从艾莉的话里抓到了重点。

    “好的，这里是拉勒库尔星，编号：戊矿丁文7978。属于大型行星，绕行于波瓦格多兹恒星，编号甲恒90037221，这是一颗寿命很长的恒星。拉勒库尔星没有卫星，由于体积很大，矿物很多，而且几乎没有被开发，自从被联邦发现后，就一直以半矿业星球来定位。本土拉勒库尔人是个十分爱好和平的种族，只要避开他们长期以来生活的地方，并且保证星球的气候、地质稳定，不因为开矿造成气象类、地质类灾害，他们对联邦的开矿意向表示支持。拉勒库尔人跟外界接触的欲望度很低，没有跟联邦任何地方连通客运航班，离开只能搭乘矿物运输航班，每吨或者每个立方收费两百万联邦元，不足一吨一立方按一吨一立方计算。”

    “艾莉，你的意思是说我要离开，需要两百万？”郭吉这次一下就抓到了要点。

    “是的，小观。”

    完了，完了。郭吉现在账户里才112万，200万按刚刚看到的收入计算，需要差不多8年……还得是不吃喝，无消耗。当然了如果账户里的钱能获得利息，也能再快一点，可现在没有渠道去了解这个事情。

    “艾莉，你知道观察者是什么职业吗？”郭吉想到自己登记在案的职业，自己根本没听说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履行自己的义务，不赶紧搞清楚，万一这份工作再丢了，可就彻底完蛋了。毕竟刚经历过失业，郭吉的心理阴影还是很重。

    “我不清楚哦，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那我怎么完成我的工作？平常我每天做什么？”

    “这个我知道，小观你每天都去矿洞里面挖矿呢！”

    “观察者去挖矿？看字面意思不是只要去看看就行了吗？难道挖矿很能赚钱吗？”

    “我不明白哦，反正小观你来到这里之后，熟悉了一段时间就去挖矿了，基本上在屋子里的时间没有矿洞多。要说收益的话，抛开意外收获，矿工一个月收入将近一万联邦元。意外收获无法计入稳定收入统计，有时候下一次矿坑就可以挖到价值两三千元的矿石，有时候挖上几个月也没有意外收获。”

    “艾莉你怎么知道我在矿洞里的时间很多呢？你可以监控我吗？”

    “是小观你自己跟我说的啊，几乎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讲这次挖了多少东西。”

    “那我来到这里多久了？”

    “3个拉勒库尔月零八天，约合2506个小时，拉勒库尔星一天约合25个半小时。”

    郭吉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这似乎有点真实的不像是在做梦了，难道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发现在这个星球上要待八年，虽说努力挖矿可以省下接近一半时间，可还是感觉受不了就用了个什么邪恶的方式把我抓来了？就像刚才我吃的那种东西，让我吃八年，我也受不了，想来这还是很合理的。

    “对了，艾莉，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食物？”

    “是这里的土特产，拉勒库尔星地瓜，这里的人就种植这一种食物。”

    果然如此！郭吉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自己从小到大梦里遇见的那个“人”，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其实可能就处于某个平行时空，一直以来生活都比自己轻松容易，等到被生活毒打了一顿就受不了了，然后就找了某种特殊的甚至是邪恶的方法，跟自己交换了意识。可惜啊可惜，自己那一头的生活怕是更加艰难，这娃儿找错对象了呀。不对！不对不对！万一他个怂球真转移自己身上去了，那我妻子小然怎么办？那怂球可真不是个东西！也不对，小然肯定能分辨出我是不是我，再加上又是法治社会，怂球也翻不了天，我也没必要担心这些个东西。就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或许帮这个怂球离开这个流放之地，他就能给我换回去？哎，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他帮我出主意，这次换我帮帮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八年也太扯了，这不跟坐牢一样嘛！

    “除了这里的地瓜，那有没有别的东西吃呢？”坐牢还有肉吃呢，这里光吃个这？

    “其他东西也是有的，不过都是冷冻的，不新鲜。可以从物资储备部，进口食物处购买，也可以直接从购物网上下单，会自动配送到这里，我接收就行。”

    “这个网上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得卖？”郭吉脑子一转有了个想法。

    “差不多吧，不过能现提的东西种类并没有很多，想要更多的东西需要预定。”

    “艾莉，赶紧把网打开，让我看看。”

    “好的。”

    投影一打开，郭吉就傻了，太简陋了。只有食物，服装，日用，工具等几个大项。每个大项里面小项也不多，食物里面也只有区区几种冷冻肉类，五六种调味料，跟郭吉想象中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怎么预定东西呢？艾莉，购物页面上也没有啊。”

    “预定需要去人工窗口，这个购物网站都是可以现提的东西。”

    “明白了。那我需要拿着身份卡去预定吗？在这里购物需不需要现金？”

    “需要身份卡，不需要现金。每个正规的联邦认可的采矿公司旗下的采矿营地都是按照联邦规定的管理模式来运营的，直接使用联邦的身份卡就可以消费，如果按照拉勒库尔人的传统，这里根本不会有交易发生，甚至拉勒库尔人来营地帮忙，也是联邦矿物局和拉勒库尔的族长强行推动下，拉勒库尔人才勉强接受了这样的雇佣，是为了让拉勒库尔人跟外界有更多的接触。他们的工资是联邦矿务局直接定下的，涵盖各种补贴后打入拉勒库尔人的集体账户。不过长久以来，拉勒库尔人依旧没有跟外界建立太多的联系，也就没有什么交易，更没有实体货币的产生，也就是说，小观你一旦离开了采矿营地，如果拉勒库尔人不喜欢你，不愿意给你提供帮助，提供补给，你就算有钱，也无法在这个星球上买到任何东西。”

    这下彻底坚定了郭吉的判断，这几乎就是一个封闭的监狱。在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后，郭吉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他让艾莉拿出了镜子照了一下，果然又是熟悉的那张脸，不过还是有点区别的，似乎更精致了。

    仔细观察后，郭吉发现虽然大体上还是自己原来的样貌，可皮肤更细腻了，肌肉更结实了，过劳肥的小肚子也没有了，整个身体状态感觉非常好，十分精悍。于是郭吉又尝试了一下俯卧撑，连做了几百个根本没啥感觉，又尝试了倒立撑，这回几百个下来感觉有点累了。

    郭吉心想：这倒是意外的收获，完全是梦寐以求的身体，可惜在这么个鬼地方完全没有价值，要是换上那种可以修真练气的，这身筋骨怕是先天大圆满呢。拿到地球上，稍微训练一下，不论什么体育项目，感觉都能冲击一下世界冠军。

    日子总要过下去，郭吉也就接受了现状，开始每天出工挖矿，也跟其他矿工一样，搞定了任务矿就开始找非标矿，弄一点额外收入，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