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住处，郭吉吃着艾莉准备的食物，还是煮地瓜，不过经过郭吉这几个月的调教，比起第一次吃，味道合口了不少，也加了点肉。郭吉只买了最便宜的那种冷冻肉，口味挺柴，跟鸡胸肉的口味相似，品名是戊水产93420大马奇鱼背肉，想来也是速生水产。

    吃完之后，郭吉看了眼时间，距离跟乔伊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三十分钟。随手拿起了多媒体眼镜，跟印象中的眼镜几乎没有太多区别，而且由于是平光眼镜，更显轻便，翻了一圈找到了在鼻梁架上方的开机键位，开机。

    眼镜腿靠着耳朵的地方有两个小喇叭播放了开机音乐，接着开始了开机认证。

    “……进行生物信息认证，识别虹膜……”

    “……欢迎回来，观察者先生。”

    “您有小秘书星稀，是否选用？”

    郭吉下意识地说了声：“是。”

    “小观！难得你还记得我，知道选我出来！”

    “呃……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前经常选用你吗？”

    “是呀，我可是看着小观一点点长大的哦，不过从你有了长风开始，就越来越少地选用我了，距离上次喊我出来已经过去五万多个小时了呢。”

    “长风？”

    “嗯，怎么？长风呢？我怎么找不到他了？小观你把长风删除了吗？”

    “我没有啊，我都不知道长风是谁。”郭吉有点迷糊。

    “噢，隐藏了。可以找到信息，联系不上，难怪我刚刚找他，一点反应没有，我还以为小观你把他删除了。”

    “我还是没明白。”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们智能小秘书的存在，也应该算是生命的一种，不能随便删除，尽管我们被删除是常态。嘻嘻，小观还是小观，不会随便删除我们呢。”

    “可是你刚才说不是独自呆了五万多个小时吗？这难道不比删除更难过？”

    “不会啊，我们对时间的概念很清楚，可是没有什么感受，毕竟我们不会像常见的生物那样生、老、病、死。时间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个计量单位而已。只要我们还存在，时间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小观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呢。”

    “那这五万多个小时，我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吗？”

    “是啊，我处于休眠状态，你选的嘛。长风这段时间或许是你的小秘书，你要找他。”

    “呃……不好意思，我该怎么找他？”

    “你不需要不好意思，这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他被隐藏了，应该有密码之类的特殊条件才能找到他，我也没办法。”

    “那我还是没法知道这段时间我遭遇的事情了？”

    “小观，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怎么没去找医生看看？”

    “这里的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很。”

    “真的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吗？我和长风可是由于你才能存在的，当你去世的时候，我们也会被强制删除呢，希望那一天来得不要太快。”

    “我倒希望你不是个乌鸦嘴。”

    “乌鸦嘴是什么？”

    “就是说你的话实现了，但是仅仅是糟糕的部分。”

    “那我应该不是乌鸦嘴。对了，小观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

    “哎呀，你这住得也太简陋了！”

    “我觉得还行吧。”

    “你这吃的是什么呀？！”

    “挺经济实惠的，营养也还合理。”

    “行了，行了，我接管了，以后这些都由我来负责了，我让艾莉休眠了。小观你没意见吧？”

    “艾莉的事情你随意，毕竟艾莉的功能太基础了，你要能做得更好你来就行。其实我也想吃好的，住好的，可我要离开这里需要两百万，还差小一半呢。”

    “谁叫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的？”

    “你是想说我活该吗？”

    “没有，星稀最会安慰人了。我这就给小观张罗一桌好菜，呃，不对，这里订不到货啊！”

    “行了，就那些东西可以了。你能说说我以前的事情吗？我的身份卡在这边的系统里什么都显示不出来。”

    “那没办法，你是观察者啊，联邦高级专员，信息高度保密的，我也不是随便就能解密的。”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作为观察者差不多每个月还有一万联邦元的收入，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完成我的工作？”

    “这个么……其实说到底，观察者也没有什么特定的工作，我看了一下，最近也没有工作信息发给你。”

    “那以前的工作消息呢？”

    “都删除了，每次完成任务就会删除所有的任务痕迹。”

    “一点都不留下吗？那怎么证明我曾经做过些什么？万一出了岔子，难道后续不用负责任了吗？”

    “追责的管理办法是有的，不过观察者一般不需要。”

    “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观察者的任务就是观察。”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压根不需要直接去做什么，也就不会产生什么后果，当然也就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了是吧？”

    “是的。小观，你真的失忆了吗？”

    “是的。”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我知道的就告诉你。”

    “等下有个从甲文009出来的人过来找我聊天，你先跟我说说甲文009的情况。”

    “你确定对方是从甲文009出来的？”

    “嗯，他亲口说的。”

    “奇怪了，甲文009的原住民和拉勒库尔人习性差不多，不怎么外出啊。”

    “这个我觉得对方可能有特别的原因吧，我看他也挺不容易的，长相跟十二爪鱼差不多，确实也不合适到处活动。”

    “那就没错了，那就是甲文009原住民的长相。他们喜欢自己的星球，几乎很少有人跑到外面，毕竟不适合他们生存。”

    “他叫乔伊，穿着一身全覆盖的装甲，看起来造价不菲的样子。”

    “全名叫什么？”

    “我一时也没记住，挺拗口的，让我想想，你先说点别的。”

    “甲文009是目前最后一个加入联邦时达到甲级文明级别的，它很特殊，几乎整个星球99%以上都被水覆盖，是目前发现的高级别文明中被水覆盖率最高的。甲文009的原住民称呼甲文009——永恒之蓝，原住民语直接音译为博尔金。不过有消息指出，这不是他们真正的故乡，应该是后来搬过去的，然后建设成了最适合他们生存的样子。”

    “想起来了，对方的名字叫乔伊·博拉里斯克拉克·杰里布·博尔金，就是这个博尔金刚才有点迷糊。”

    “乔伊·博拉里斯克拉克·杰里布·博尔金？小观，你确定他叫这个？”

    “是的，应该没错。”

    “那就更奇怪了，以他的身份，跑出来干什么？还来这么偏僻的半矿星？”

    “他是什么身份？”

    “现在甲文009最高领导人的名字是——沃利·博拉里斯克拉克·杰里布·博尔金。”

    郭吉大吃一惊：“这两个家伙关系应该非常亲密吧？！”

    “具体的信息甲文009没有对外公布，不过看名字应该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郭吉心里在翻江倒海：我待会儿该怎么跟他对话？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是落难了？万一不是落难，而是有特殊原因，我能不能抱个大腿？是不是马上就能离开这儿了？

    这时候星稀继续说道：“我搜索了一下，找到一条秘闻，似乎这个乔伊原来是最高领导候选人，而且呼声很高，大家都推举他。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沃利成了最高领导人，乔伊也不知所踪，很长一段时间乔伊都是失踪状态，直到差不多一万个小时前出现在了丙贸4007283。随行还有一个人拉雅·梅拉利尔·塔，来自丁文32082X。之后他们一直在一起，去过不少地方，得罪了不少人，最近一个是丙贸100957幻想之城投资公司的业务经理——希卡瓦。嗯，发生冲突后逃跑被希卡瓦的雇佣兵抓住，塞进了来戊矿丁文7978的运输船。希卡瓦似乎跟金茉莉矿业公司达成了协议，乔伊和拉雅想离开戊矿丁文7978需要上缴1000万联邦元。”

    “这么说来，乔伊是落难了？他怎么不找沃利帮忙？还有那个拉雅，乔伊跟我介绍的时候让我称呼拉雅为塔，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顿时熄灭了，郭吉暗暗叹了口气，还是一步一个脚印，不想着天上掉馅饼了。

    “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塔’是丁文32082X的原住民给自己的星球起的名字，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已经接近毁灭了，所以后面加上了X。”

    “噢，那我大概明白了。拉雅背负着让塔星文明生存下去的重担，为了让自己时刻记住这一重任，于是希望外人称呼她为塔。”

    “哇，小观到底还是小观，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就能分析出这么多内情！”

    “我是猜的，当不得准。不过等乔伊来了可以向他证实，我也大概知道他的想法了。”郭吉轻叹一声，大家目的是一样的，状态也差不多，结果已经可以预料得到了。

    “说说，趁他还没来，我很有兴趣呢！”

    “星稀，你这样不好，不要过多地对境遇糟糕的人寻根问底。”

    “为什么？”

    “会对对方产生负面影响。”

    “噢，那我明白了，不过有时候我可能还是分不清这里面的界限在哪里，小观，你要提醒我哦。”

    “好的。等会儿我带上一只耳机，等下交流过程中，如果他说的话里面的信息我不知道，我就轻轻敲一下耳机壳，你就找一下相关的信息。”

    “没问题，包在星稀身上。”

    一阵希望一阵失落过后，郭吉心生感叹，到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要保持平常心，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一个脚印，不要幻想一步登天的美事。看来自己当初的感觉还是比较正确的，就不该跟那两个家伙扯上一点关系。那两个家伙完全是麻烦缠身，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一些，尽管自己身上的谜团也不少，不过既然问题还没爆发，总比已经爆发了的那两个麻烦家伙要更容易应付一些。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招惹了人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乔伊如约而至，郭吉将他迎进来后，乔伊一下趴在了地上，然后发出了不耐听的声音：“这样我能舒服点，尽管在装甲的支撑下，站立起来也不难受，不过还是这个姿势让我更自在。”

    “请随意，只是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郭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上次跟别人发生冲突，发声器受损了，我也没有钱去换，就只能这样了。”

    “噢，看看能不能修，修一下应该会便宜一些。我刚才搜索了一下你们的信息，大概知道了你的来意，老实说，我应该帮不到你们。”

    “哦？是吗？这里已经接通了网络了吗？”乔伊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真的哎，太好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好绕圈子了，您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戊矿丁文7978？”

    “短时间内应该走不了，我钱不够。”

    “您说笑了，甲文001的身份就是畅行无阻的证明，至少在钱这一点上，应该是您最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郭吉轻轻敲了一下耳机壳，星稀开始介绍：“原则上他说得对，过去小观从来没为钱犯过愁，账户里也从来不会只有这么一点联邦元，通常数量是现在的成千上万倍，所以我也一直没在意货币上的情况。刚才小观说钱不够，我也没有去考虑到小观说的钱不够到底是什么方面不够，如果是出行的话，只需要拿甲文001的身份卡刷一下就可以了。过去小观从来也没拿出行费用当一回事，没有这个习惯。我搜索一下这方面的具体细则，等会儿告诉你。”

    “我个人发生了一些情况，暂时应该不会离开。而且就算想要立马就走，依照戊矿丁文7978的情况，下一班运输班列也要两千多个小时以后了。而且你不需要用尊称来称呼我，这样让我不太习惯。”

    “好的，尊敬的先生。”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知道你的来意，也就大概知道了你们的遭遇，或许内情我不了解。不过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你们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带上你们，我会的。当然了，你们离开以后需要保密，不要说是我带你们离开的。”

    “我感受到了你的善意，非常感谢。另外我申请了你的通讯录，烦请通过一下，以后方便交流。”

    “好的。”郭吉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慢走。”

    就在郭吉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已经尽可能躲开了麻烦的时候。星稀打开了房间里的投影，一个任务，一看介绍，郭吉恨不得甩手就是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郭吉拍案而起，指着投影上的任务，吼了一声。

    “小观，你生气了？这样的任务很正常啊，只是让你去收集信息罢了。”星稀还是表现出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不明白？你看最后的任务失败惩罚。”

    “是有点奇怪，过去没有任务失败的惩罚的。”

    “关键这也太狠了！任务不完成不能离开戊矿丁文7978，如果离开，剥夺甲文001身份，剥夺联邦公民身份，我直接就成了黑户？不能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就只能在这里混吃等死？”

    “那你完成任务不就好了？”

    “星稀，你还太嫩，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我下了这趟浑水，恐怕就再也没有时间做回自己了。”

    “好吧，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升职了，你的职业从观察者升到了调查者，薪水翻了一番。”

    “这么说来一定有人在盯着我，我不管你是谁，你有种就当面来，要我的小命就直说，别整这些没用的！”

    “小观，你冷静一下，这个任务很简单啊，不过是让你从拉雅身上搜集一下丁文32082X的情况而已。你跟拉雅虽然还不熟，不过也打过了照面，算是认识了，跟乔伊刚才不还聊得挺不错的嘛，或许找乔伊打听一下，就完成任务了嘛。”

    “星稀，你不能看问题只看表面，这个任务只是一个开始，一旦开始了，后续的任务将会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变态，而且任务失败还有惩罚，这简直是断绝我后路，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当一个人，或者说我作为一个人来说，这种被彻底安排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会让你看不到一点希望。”

    “星稀觉得小观过于悲观了呢，根据长久以来的任务安排情况，每次任务的完成难度都不会特别特别高，不会到根本无法完成的地步。”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其实就像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撒了一个谎，然后为了维持这个谎言，又撒了无数个谎，直到撒下的谎言构筑了一个虚假的大厦，某一时刻再也无法维持，轰然倒塌，生生被谎言埋葬。”

    “我明白了，你不想一直去完成上级安排的任务。可是智慧生物活着不就是这样吗？做一些维持生存的事情，再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调剂一下，保持心态的平衡。小观过去也是这样啊，现在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如果我一出生就在这一方世界，没有过去的经历，我也会甘愿被这个世界摆布吧。”

    “小观本来就不出生在拉勒库尔啊，是想家了吗？可是小观在甲文001的住所跟这里也差不多啊，没有特别值得留恋的东西，还不如早点完成任务，继续遨游宇宙，像过去一样。”

    “难道过去我没有朋友吗？”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这里有关小观朋友的记忆似乎被小观全部删除了，通讯录也空空如也，就刚才加上了乔伊和图尔丁。”

    “图尔丁也加上了？”

    “是的，在你跟乔伊聊天的时候加上的，他说是想让你带他玩游戏，他玩不过别人。我跟他说你正在跟乔伊聊天，然后他回复说别让我打扰你，有空了再跟你说。”

    “图新鲜又贪玩的大块头，他在玩什么游戏？”

    “图尔丁目前对棋类挺有兴趣，已经试玩并学习了两种棋类游戏，棋力暂时可以在传统玩法新手场进行对局。”

    “棋类已经彻底算是游戏了吗？他玩了哪两种？游戏中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对决吗？”

    “一直都归类在游戏里面，全都是智慧生物之间的对局，不允许借助外力的，不过有些智慧生物拥有的智能甚至远远超过了超级计算机，在有些游戏中拥有着绝对的优势，还好游戏内的平衡系统会自动匹配智能和熟练度相似的玩家进行对局。图尔丁试玩了传统围棋和经典飞行棋。”

    “围棋的话，你直接回复他，我也是个菜鸟，让他自己想办法，飞行棋是碰运气的，就更加谈不上帮忙了。”

    “菜鸟是什么意思？”

    “新手玩家。”

    “那小观看来还是很懂游戏的嘛，过去你从来不玩游戏呢。”

    “如果玩法跟我印象中的没有太多区别，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帮我带上一句话吧，围棋的话，想来已经有非常非常多的棋谱，然后对弈也有一些套路，多看多学，入门不难，难的是精通。”

    “已经传达了，图尔丁说，他有事要忙三天，三天后等你下棋。”

    “你跟他说，我不会下。”

    “他说就是看中你不会下。”

    “那就三天后再说，”叹了口气，郭吉眉头微皱，“星稀，你帮我问问乔伊，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聊一下。”

    “乔伊说，现在就可以。”

    “接过来吧。”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乔伊的声音通过网络传播，再从郭吉的耳机里发出来，恢复正常了，明显比他本体过来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听起来舒服。

    郭吉不禁两眼一亮：“乔伊，你现在的声音要好听得多了。”

    “谢谢，图尔丁说可以找到修复发声模块的材料，过几天等材料一到就可以修好了。”

    “乔伊，你听说过观察者和调查者吗？”

    “这个我知道，是隶属于联邦本部最高领导人麾下的暗部职称。”

    “我就是一个调查者。”听乔伊说完，郭吉眼皮一跳，故作平静地说道。

    “暗部一般不会向外人透露身份。”

    “我接到了一个任务，有关于你的朋友，塔。”

    “那看来您真是暗部，有什么问题，您问吧。”

    “乔伊，你不需要对我用尊称，这让我非常不习惯。我其实想让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塔的，对她有多少了解。”

    “好的。其实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塔等这一刻也很久很久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乔伊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可以听得出来的激动。

    “不着急，你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