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失踪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主动一是被动。

    而孙琳百分之百是被动，被动失踪的漂亮女孩子，下场都不会好。

    下午，郭陈和老张到通河路。

    通河路附近的地形比较复杂，路两边是高大的杉树，甲城是南方城市，一年四季杉树枝叶繁茂。

    树后面是一块块稻田，此时稻苗刚得了一场春雨，绿油油的长势非常好。

    有比两个足球场还大的池塘。

    一条贯穿东西的河，还有十三条通往左右两边人家的单车道小路....

    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孙琳失踪地点。

    老张神色淡定，打量四周的环境。

    郭陈要比老张上心多了，他看每一处都像是案发现场，看到树根下凸出的小土堆，都怀疑那里是埋尸地，上去挖几下。

    老张瞧着郭陈摆在脸上的焦虑，笑得非常肆意，“小郭，你不是狗，不用撒尿泡坑。”

    郭陈的心理也清楚，三年前，警方，警犬，义工，孙家亲友.....上百人对这一片地方展开地毯式的搜索，一无所获。

    他不可能有如此的好运，来一次就找到线索。

    两人沿着一条条小路走到人家，再暗中询问三年前的事。

    这里是乡下，没有高楼大厦，自建的屋子全是独栋的三层小洋楼。

    家家有院子，院子里停着车，有的有家还停着两三辆车。

    郭陈好奇地问，“这里有这么多人家，真的没有人家在院子里装监控？”

    孙琳的卷宗里，没有提到这一点。

    老张把黑色公文包夹在胳膊下，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语调中透着一丝骄傲，“这一带的治安一直错。”

    郭陈因微信工作群里的消息响了，没心情怼老张。

    群里主管又喊他去加班。

    郭陈没有犹豫，直接关了机。

    两人沿着一条又一条村前小路，遇到在外面闲聚的村民，闲聊几句。

    老张是本地人，用方言很容易和村民套近乎。

    郭陈在这里上了两年大学，勉强能听懂本地方言。

    不过，老张他们聊天全是家长里短，他插不上话，索性在老张闲聊时，他用手机隔着栅栏录下院子可疑之物。

    他是真心希望孙琳从哪家院子里跳出来，笑着说，她只是和大家在玩躺猫猫。

    一直到太阳要落山，两人沿着最后一条小路往人家走去。

    郭陈忍不住问，“老张，我看到资料中有人给凶手画像，你觉得可信吗？”

    某人给的凶手画像是，男，三十五到四十五岁，长相普通，身材短小，对外貌极度自卑，收入不稳定或是极低，刚经历一场很大的感情转折。

    老张叼着烟，漫不经心道，“抓到凶手才知道画像是否可信。要不然，只是空谈。”

    郭陈迟疑好一会，又问，“凶手一定是男人吗？”

    老张扫了一眼郭陈，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郭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默然不语。

    老张淡淡道，“这是一起偶发事件。那晚凶手因受到某事刺激，或许还喝了酒。看到年轻漂亮，个子高挑的孙琳起了报复心理。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可能没有防备心。只能是，对方的样貌身高让孙琳产生了松懈。在孙琳松懈的瞬间对方又一招制住她。所以，附近没有人听到呼救声。”

    以老张的分析，侧写还是很靠谱的。不过，郭陈心里莫名的存着疑惑。

    两人说着走到一户人家的院子外。

    院内有些杂乱，角落里堆着残破的花盆。

    围墙靠右边停着一辆车，左边有一只半人高的狗笼子，笼子里有一只后腿残废的小土狗。

    小狗听到动静冲着大门口汪汪叫。

    听到狗叫，屋子的大门开了，一位白胖的女孩子穿着粉色珊瑚绒家居服探出头。

    郭陈的目光透过栅栏探过去。

    女孩子的年纪不大，身高约一米五左右，体重和身高的数字差不多。

    用一根白色的发绳扎着高马尾，皮肤雪白，小眼睛，戴着黑框眼镜，嘴唇殷虹，神态敦厚，“你们找谁啊？”

    老张冲着她笑了笑，“阿妹，我找钱小毛，他家是住这里吧？”

    女孩子偷偷瞄了郭陈一眼，从屋里走出来，站在车旁，声音甜腻，神态忸怩道，“我们这里几户人家都姓赵，没有姓钱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老张恍然道，“看来是我们找错了。阿妹人美心善，怎么称呼？”

    女孩子娇羞道，“我叫赵樱，二十六岁，未婚。”

    目光赤-裸地落在郭陈的脸上，眼底不明的情愫透过镜片闪闪发光。

    老张是老人精，一眼读懂了赵樱的心思，也深知郭陈长着一脸招桃花的脸。

    他立刻用手肘抵了一下郭陈，意思让他问。

    郭陈打量着赵樱，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种古怪的直感，这个女人身上有不协调的地方。

    只是，他一时没弄明白这种不协调感是从何而来。

    他不自然地捏了捏耳朵，一时不知道问什么，余光看向一旁边的残疾小土狗，“这只小狗的腿是怎么回事？”

    老张闻言嫌弃得翻了个白眼。

    赵樱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到小土狗面前。

    小狗垂下狗头低低地呜咽两声，往笼子里缩了缩，显然是怕她。

    赵樱伸手摸着小狗脑袋，眼中含笑道，“它叫小黄，是只野狗。它横穿马路时被车压碎了两条后腿，是我把它救回来的。原以为它会死，又是我，把它从阎王那里抢回一条命。”

    说完侧过头看向郭陈，眼中带着期盼，似乎在等郭陈夸奖。

    没等到郭陈夸，老张夸了一句，“小阿妹真是人美心善。”

    郭陈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赵樱直白地问，“赵小姐，三年前有一个女孩在附近失踪，你还记得吗？”

    赵樱没得到郭陈的夸奖，有些失落，侧头想了想，扶了扶眼镜，“我知道，是一位在我们园区上班的人。你们是警察吗？”

    郭陈没有回答，继续追问，“那天你在家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赵樱收回视线，看着小土狗摇摇头。

    .....

    两人一无所获，往村子的另一头马路走去。

    村子另一个边是灌南路，同样是双车道，车流比通河路要大。

    灌南路另一边同样有人家，卷宗中却没有对这些人家进行走访。

    郭陈思索一番问，“老张，孙琳或许不是在通河路上失踪的。”

    通河路和灌南路是平行的两路，孙琳会不会是穿过村子走到灌南路上。

    老张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点上一支烟，喷了一圈圈白色烟圈，砸了砸嘴巴，“不仅是这条路，西边的通庆路的监控也全查了，那个时间点，没拍到孙琳的身影。“

    ”孙琳用的共享单车上的定位器是在通河路消失在的。”

    郭陈远望着暮色下分散在路两旁的人家，灵光一闪，喃喃道，“刚才小胖女说这里全姓赵？”

    老张嗯了一声，“这里原本有个大村子，叫赵家村，这些年因开发的原因，分散了。”

    郭陈脱口道，“会不会是集体包庇？”

    全村一个姓，几乎全是亲戚。如果有一人杀人犯法，其它人包庇，是有可能的。

    所以，三年前孙琳失踪的那一晚，全村几十户人家，所有人的证词全是没看到没听到。

    老张抽着烟，目光幽暗地看着分散的人家，岔开话题，“小郭，你觉得小胖女怎么样？她除了胖一点外，还是挺白的，她好像看上你了。”

    郭陈毫不掩饰地厌恶地白了他一眼。

    说话间，网约车到了。

    郭陈看了一眼车牌，隐约觉得眼熟，猛然想来了，正是刚才赵樱家院子里停的车。

    两人上了车。

    郭陈鼻翼动了动，车内有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味道如同有形一般直往他鼻子深处钻。

    他揉了揉鼻子，对司机道，“师傅，开开排风，车里的味道好难闻。”

    师傅应了一声。

    然而，车内的异味并没有减少。

    郭陈心生烦闷，只好打开车窗，有冷空气倒灌进来，感觉稍好一些。

    老张瞅了一眼郭陈，暗中用力嗅了嗅，车内空气清新，并无异味。

    他侧头看向司机问，“阿哥，三年前有一个女孩子在这附近失踪，你听过吧？”

    司机握着变速杆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平稳，“听过，当年这事闹得挺大的。”

    第一天合作，老张请郭陈吃了一顿大餐。

    饭后，郭陈在屋外徘徊良久，终还是决定住回来。

    他的直觉是，那晚遇到的‘人’是孙琳。

    ‘孙琳’不回家，反而出现在他们的屋子里，说明屋子里必有她割舍不掉的东西或是人。

    此时，他期盼孙琳再次出现。

    现在孙琳在他的眼里不是诡异的存在，而是钱，是十九万。

    一连多天，郭陈不管上班还是下班满脑子的孙琳失踪的卷宗，他渴望从卷宗中找出蛛丝马迹。

    可惜，他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老张也不知道忙什么，两人加了微信也没有联系。

    周五，五位出差的舍友终于回来了。

    郭陈，自从‘里面’出来后，平时不愿意和外人交往。

    这一次为了宋琳，他主动买了些熟食和两箱啤酒，请他们五人吃夜宵。

    因为他们五人中有两人是公司的老员工，在这里居住超过三年。

    那两人或许认识孙琳。

    郭陈甚至想到，杀害孙琳的凶手会不会是在另外五人中间，所以，孙琳的魂才在这里出现。

    厅内多了一些杂乱的行李箱，显得十分零乱，这些没有影响他们吃喝的兴致。

    六个人在客厅里坐下，推杯换盏，吹牛拍马，把客厅搞得乌烟瘴气。

    郭陈的话不多，专给那两位老员工倒酒。

    王亮是来公司最老的，而且是个好酒的人，喝得兴起，把外套脱了。

    他只穿件短袖，满脸酒气地抱怨，“老大上辈子一定是只铁公鸡。妈的，我们在工地上渴死了，买几瓶水因没有发票，还不给报销？这他妈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他的话引起其它几人共鸣，纷纷加入骂起来，骂老板小气，主管苛刻，经理滥用职权。

    有一位同事调侃道，“王哥，你这话说错了。他只是对我们不拔毛而已。你看他对咱们财务科的那两位，六位数的包包一个月送一只。他妈的，有钱人就是好，家里养一个，外面养两个。哪像我们起早贪黑的累成狗，三十岁了还是只单身狗。”

    这话戳了众人的肺管子。

    “你们说小田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甘心和五十好几的老男人上床？老男人哪里好？能挺多久?”

    “现在女人不都这样，眼里全是钱钱钱钱。我有一个朋友，只给一个女人买了一万多的包包，那个女人心甘情愿的陪他睡。”

    “去年，家里给我相了一个女的，连手都不让牵，就让我给她买手链，普通的手链还不行，非要千禧店的里。”

    ......

    几人七嘴八舌说着女人只爱财，开始还是气愤，不甘心。

    到后来，话语间全是仇富。

    王亮猛灌了一听啤酒，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洋洋得意道，“瞧瞧你们一个个死德性。你们要跟我学，对付女人，该哄时哄，该狠时要狠。”

    郭陈心神微动，接话，“王哥，你有女朋友了？”

    王亮扫了几人一眼，炫耀道，“不是女朋友，是准老婆，我向她求婚，她已经答应了。”

    几人既羡慕又嫉妒。

    “王哥，什么结婚？”

    王亮嘿嘿笑道，“快了。”

    大家追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王亮煽情地讲了一个女追男的爱情故事，为了证实可信度，他还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显摆道，“怎么样，嫉妒吧，我老婆是不是很漂亮。”

    几人看了照片，确实嫉妒。

    郭陈也伸头瞥了一眼照片，目光微颤，他的目光锁死在照片上。

    照片中的女孩子，用了美颜，明眸皓齿。

    这不是重点，吸引郭陈注意的是女孩子手腕上戴着的手链。

    白珠子，星月吊坠。

    很像是孙琳的手链。

    郭陈紧张地抓着王亮的手机，把照片放大，细看着手链，白珠子同样雕刻着桃花花纹。

    他的直觉这条手链就是孙琳的。

    他的心呯呯直跳，再次打量王亮。

    王亮个子不高，身形消瘦，长相普通，听说家境不太好。

    这似乎符合某人的对凶手的侧写。

    只是，王亮为什么要杀害孙琳？

    见色起意？

    杀害了孙琳又把孙琳的手链带了回来，是因为手链值钱？

    他又是如何杀害孙琳的？

    郭陈越想越紧张，手心全是冷汗，理智逼得他没有冒然责问王亮。

    他起身去了洗手间，给老张打电话，把情况说了一遍。

    老张听了，沉默片刻，“小郭，不要打草惊蛇，这个人我来查一查底细。”

    郭陈的心里忐忑不安，老张暂时按兵不动。但是，他这几天再看王亮，王亮的一言一行都像是杀人凶手。

    他终是忍不住，晚上没再和他们一样加班，早早的回到家里，反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