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一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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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劫匪

    话音刚落,没等这劫道的二人组反应,长刀脱鞘而出,卷起风声,当头劈落。

    晦暗的刀刃照不出一丝光亮,见不到一点锋芒。

    高个儿劫匪眼疾手快,抄起腰间的开山刀作势拦挡。

    待他看清了少年手中那柄长刀,心里只觉可笑。

    那长刀连柄带刃,一眼看去足有齐肩高,可刀身也不过比寻常单刀略宽半寸。

    这麻杆一般的造型也就看着唬人。

    自己锻体多年,横练的筋骨早已能够凝聚气劲,凭着“石肤”之境的气力,配上手里这把精铁锻成的厚背开山刀,这小子手里的刀只要敢砸下来,那是一碰就碎。

    可下一瞬,却只见那两刀相击,少年手中那长刀纹丝不动。

    刀刃之间擦出的黯淡火星,开山刀犹如豆腐一般被生生削去了半截。

    高个儿土匪赶忙推刀躲闪,再抬眼,他算是认出了那刀为何不露锋芒。

    凝气为刃!

    这本事,他只在自家寨里的大当家手上见过。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过十六左右的少年不仅是炼气入门。

    而且看着这架势,气劲该是有“潺流”之境。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长刀已在胡往之手中回过一圈。

    圆锤般的刀首已经重重顶在他的小腹之上。

    顿时,一股子冲鼻的酸臭从喉间涌出,高个儿劫匪捂着肚子,佝偻蹲下。

    任凭腹中津液伴着隔夜的存货一股脑儿地从口中涌出。

    一旁那矮个儿劫匪见同伙如此不堪一击,忙忙慌慌地掏出铁棒,不管不顾地朝着胡往之的后背砸去。

    可手上才将铁棒抡圆,胡往之反手就是一柄飞刀脱手而出。

    听到带出破空声的那一道寒芒,矮个儿紧闭着眼,当即被吓得仰面抽倒昏厥不起。

    但山间的绿意并未被染红,倒是那矮个儿劫匪本就紧绷着的裤腿应声裂成两段。

    清晨的寒风穿裆而过,吹出一阵腥臊。

    胡往之转头摆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去去味儿。

    “啧,就这点本事,还出来当土匪?”

    闹剧结束,山道上的浓雾趁着不断攀升的日头逐渐散去。

    烈阳下,高个儿劫匪颤抖着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嘴里止不住地往外吐酸水。

    胡往之将手中长刀架在他的脖颈旁,刀刃依旧映不出丝毫光亮。

    “瞧你俩估计兜里也没子儿,车子肯定是赔不起了。说吧,哪个寨子的,下次我亲自找你们当家的算账。”

    “这位小兄弟......不是,少侠,这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别呀,刚才您不也没打算饶过我们父子吗?要不恢复一下,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是......是小的失言了。”

    “好了,钱你们没有,寨门也不报,那就领个教训......”

    说着,胡往之抛出随身的另一柄短刃。

    “食指还是拇指?自己选一个去了。”

    那高个儿劫匪一时间哑口无言。

    到底我是土匪还你是土匪!?寨子里犯错,刑法也才从小拇指开始!

    胡岳轻喝道:“往之!”

    “老胡!”

    看着自己义子脸上的怨怼之意,胡岳轻叹一声。

    “二位既不懂江湖规矩,又不精武艺,想必也是初犯。听在下一言,不如换身衣裳,回乡里找个寻常营生。这般刀口舔血,难保哪日就丢了性命。”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见高个儿劫匪起身抬腿欲走,胡往之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句空灵却又模糊的言语。

    ——【小子,不杀此二人,必有大灾!】

    直觉驱使下,少年手中的刀又使上劲,将人压了回去。

    “往之!够了!”胡岳喝声带了几分怒意。

    胡往之感受着胸前的龟甲上的温热,但晃了晃脑袋也没再听见那声音。

    不过他清楚,忤逆义父的后果,只得退而求其次。

    “那好歹把名字报上来。”

    “少侠您这......”

    “就这么一走了之,我怎么知道你们回去是学乖了,还是接着干黑活儿?名字报来,给镖局和衙门留个底。”

    “赵...材。”

    “那矮个儿呢?”

    “靳......靳大宝。”

    “行,记下了。”

    赵材缓过劲,见胡往之收刀,也顾不上靳大宝那一身的腥臊,扛起人撒丫子就跑没影了。

    “溜得倒是真快。”

    胡往之捡起地上短刃收好,身前龟甲上的余温良久才稍稍散去,斩草不除根,也难怪这玩意儿会示警。

    “义父,为何拦我?这种人,不见点血根本不长记性。就这副德行,回去还是当土匪,早晚都是个死。”

    胡岳听着这话直摇头,走到车尾,一手托起车架,猛然发劲,轻松写意地将骡车从泥坑中抬出。

    转头又看了一眼泥砾里插着的被削去了半截的开山刀,心中喜忧参半。

    自己这个义子才十六岁,三年前自己被他逼着传授习武炼气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即使错过了最佳的筑基年纪,他也只用了不到常人一半的时间就迈入了“潺流”之境。

    也不知该说是传给他的功法神奇,还是他天赋异禀,抑或是他身上的东西有何奇异之效。

    可不论缘由,过慧易夭,自己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安全。

    虽说习武本就为好狠斗勇之事,没点狠劲儿和戾气总是不成样子,可那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这世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肆意妄为则易结仇怨,明面上看不出有事儿,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地里就会来上一刀。

    自知自明,进退有度,这般才能长久。

    “授你武艺时,约法三章的第三条是什么?”

    ““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胡往之嘴一撇,“书院里先生教过,没事儿别瞎显摆呗。”

    “既然如此,你知道他们无力伤人。为何还是先出手了?”

    “额......他们是土匪啊!”

    胡往之扶着额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胡岳却是厉声训斥道:“土匪又如何?那也是人,也是爹生妈养的。他们既未伤人,我们也只是损了些身外物,何必刻意结仇?一会儿到家,罚你再练一个时辰的刀!”

    “对对对,就你仁义。”胡往之长叹一声,也不再犟嘴。

    “你若真要怨,也该怨这个逼他们上山当土匪的世道。”言语间,胡岳神色间流露出淡淡伤感,兀自呢喃。

    “唉,开国才二十一年,怎就这般模样了......”

    见自己义父又开始说胡话,胡往之立刻收刀归鞘,跃上车,拾起皮鞭挽着缰绳,接过了车把式的位置。

    “您还是睡会儿吧,免得一会儿车子又给你驾到沟里去。”

    胡岳似是有感而发,爬上车厢伸手向自己义子的脑袋抚去:“呵,长大了。”

    却见那一鞭挥来,他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胡往之嘴角微翘,稍露喜色:“您就别恶心我了!”

    胡岳回手就是一指头敲在他的后脑上:“我可是你义父!”

    “到底睡不睡......”

    山道间虫鸣鸟语不绝于耳,伴着父子间的打闹,骡车向着山脚驶去。

    正午,稠山一处峭壁之上的山寨中万籁俱寂。

    没有虫鸣,没有飞鸟,没有风声。

    火盆中燃烧的干柴劈啪作响,地上满是已经发黑的血迹。

    寨子里每一件物品皆如平日里一样摆着,只有上面的森森血斑诉说着须臾之前的杀戮。

    女子静立于其中,眉眼细长凌厉,阴柔之中隐隐透着丝丝狠劲,一身金缕玄衣颇显贵气,于这血腥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脚边的台阶上只躺着一具略显矮小,不成人形的尸体。

    肿胀腐烂的肉块在白色粉末的腐蚀下正滋滋冒着油黄色的气泡,而后渐渐消散直至其彻底消失。

    地上留下了一颗还算完整的人头还未化去,只不过已经有蝇虫在上面安家。

    那扭曲的五官仿佛正在诉说着这颗头颅在落地那一刻,它的主人所经历的痛苦。

    而一旁的高个儿已断去一足一臂,瘫坐在旁苟延残喘。

    若是换做胡往之在这儿,定能认出这二人正是不久前山道上拦路截车的那俩二货土匪。

    只可惜,这二位并未将那少年的忠告听进耳中,若真就这么一走了之,那说不定还能晚死两天。

    可二人在山林间晃悠了半天,最终还是回了自家山寨中。

    结果便亲眼看着整座山寨的人被身前这个疯娘们屠了个精光。

    此刻她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像让自己辨认。

    可怜自己那倒霉兄弟,方才在山道上昏倒前根本就没在意那二人长相,恫吓逼问下,一通胡言乱语已经死了。

    而这毁尸灭迹的手段,赵材听说过——是无心楼的人。

    大同境内,凡是江湖中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组织,有这么群人以赚取悬赏暗花为生。

    其下“生死悲欢”四个字头各司其职:搜集情报,暗中刺杀,排除异己,毁尸灭迹。

    仅一个组织便将整条利益链彻底整合。

    可就是这样的组织,官府选择收受好处,视而不见。

    江湖门派间对其门客虽人人喊打,却也个个闻风丧胆。

    至于寻常百姓,与之本就没有交集,更是置若罔闻。

    在认清眼下的事实后,赵材心里明白想活是没可能了,只求能死个痛快。

    女子开口,漠然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神采。

    “这人叫胡岳?你确定没有认错?”

    “不...不会,小的肯......肯定没认错。”

    “他在哪?”

    “不...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个镖师,这乌伤县城里只...只有一家平威镖局。”

    哧。

    赵材话刚说完,细剑便已穿喉而过。

    青锋归鞘,女子一声长叹。

    “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