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贾瑞还是个纯情书生，懵懂少年，一见秦可卿，就惊为天人。

    秦可卿刚刚出道，对社会的现实和残酷还了解不深，对未来和爱情还抱有幻想。于是两人就有了发乎情止乎礼的懵懂爱情。

    虽然最大的亲近也就是拉拉手，但这样的初恋对于穷小子贾瑞来说，仍然刻骨铭心。

    就像工地打工狗贾睿第一次去高级会所，跟那里的美女卿卿我我一样，他很理解贾瑞的心情。

    秦业在工部营缮司员外郎的位置上蹉跎了十来年，承担了营缮司的大部份差事。郎中位置几次出缺，都以为他应该扶正，但却次次落空。

    最主要的原因，是营缮司郎中是个热门职位，秦业没有强硬的靠山，不可能得到这个超级肥缺。

    营缮司郎中再一次出缺的时候，秦业终于抓住了机会。把年轻漂亮、才艺双全、风情万种的秦可卿送给了老北静王，成为老北静王的外室。

    秦业如愿以偿，得到了正五品营缮司郎中这个肥缺。

    秦可卿得到了荣华富贵，就发现跟贾瑞这个穷小子那种小白爱情很可笑，很快就把贾瑞抛到了脑后。

    贾瑞这个纯情穷书生，也只能独自风中凌乱，自怨自艾，徒唤奈何。

    这种故事虽然狗血，但也常见。

    穷小子以为可以和灰姑娘天长地久，但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就觉得王子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之中。

    “戊辰之变”那一年，老北静王跟随太上皇出征，身受重伤。

    秦可卿作为外室，表面上看着体面，其实就是情妇。没有名分，不被宗族承认。

    老北静王一死，北静王的水家就跟秦可卿没什么关系，任其自生自灭。

    老北静王多少算是个有情义的人。

    这几年，北静王府和秦业、宁国府、荣国府等合伙在工程上捞钱，秦可卿出力不少，自己又是老牛吃嫩草，有些愧对秦可卿。

    现在命不保夕，应该给秦可卿一个归宿。

    临死前，老北静王找来贾敬、贾政、贾珍、秦业，安排秦可卿嫁给贾蓉。

    一来秦可卿可以继续操持工程捞钱的生意，二来秦可卿成为宁国府的少奶奶掌家，有了正式名分，可以写入贾家族谱，进入贾氏宗祠，享受贾家后人香火。

    这也是秦可卿最好的归宿了。

    就这样，曾经的纯情书生贾瑞，再一次跟秦可卿相遇。

    此时，贾瑞还是原来的贾瑞，但秦可卿依然是贾瑞高攀不起的贵妇人秦可卿。

    贾瑞能做的，就是再一次独自风中凌乱，自怨自艾，徒唤奈何。

    贾瑞已经大了，要解决婚事问题。

    今年夏天，贾瑞的祖父贾代儒和祖母王氏托官媒婆朱大娘给贾瑞提亲，对象是迎春的丫鬟司棋。

    司棋是一等丫鬟，在奴才里面算是地位高的。这样的丫鬟，下人们俗称“副小姐”。

    但她地位再高，也是个奴才，属于贱籍。

    贾代儒家虽然没有多少钱，也是良籍，在阶层上比司棋家高。

    贾瑞虽然只是童生，也比一般良民阶层高了一级，算是读书人，可以穿长衫，戴方巾。

    虽然不能免税、免兵役，但是官府也不能随便征发徭役。因为识字，给官府做一些文字差事，官府也要付钱，不是无偿的徭役。

    如果给人写写文契、婚书、家书、对联、牌匾什么的，像贾代儒那样当个塾师，一年赚个十几二十两银子，也有可能。

    很多童生、秀才都是这样谋生的。

    一个五六口之家，一年有十两银子，就基本能够温饱。

    按说司棋嫁给贾瑞，也是高攀了。

    但是结果偏偏不是这样，竟然被人家一口拒绝。

    原因也简单，司棋是迎春的大丫鬟，现在贾府供吃、供住、供穿，每个月还有月例钱。将来迎春嫁人，司棋陪嫁，还可能成为姨娘，当半个主子。

    司棋就相当于公司那些白领，宁愿给老板儿子当小三儿，也瞧不起贾睿这个工地打工狗。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讲究门当户对，双方条件差不多。

    司棋家拒绝了贾瑞家，证明在婚姻市场上，良籍的贾家还不如贱籍的司棋家，读书人贾瑞连司棋这个奴才都配不上。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但贾瑞是读书人。

    若是一般的读书人也就罢了，但贾瑞是读过《西厢记》、《牡丹亭》的读书人。知道杜丽娘和柳梦梅，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并且为之感动流泪，时常代入其中角色。

    你司棋一个奴才，竟敢看不起我。

    你知道小生的初恋是东府少奶奶秦可卿吗？你知道小生曾经拉过她的手，同席吃酒，郎情妾意，海誓山盟吗？

    被初恋抛弃的人时常有一种幻想，总想着找一个比初恋更好的，证明当初初恋离开是错误的，想让对方后悔。

    不幸的是，贾瑞就是这样的人。

    王熙凤同样年轻漂亮，聪明能干，风情万种。秦可卿是宁国府的管家奶奶，王熙凤是荣国府的管家奶奶。王熙凤出身比秦可卿高，荣国府比宁国府更有权势。

    如果拿下比秦可卿更强的王熙凤，就证明我贾瑞更加有魅力，更有本事。

    让秦可卿后悔去吧。

    别人难以理解，贾瑞为什么敢泡王熙凤。但贾瑞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正常。

    贾瑞是这样想的，但王熙凤不是这样想的。

    贾瑞遇到的，不过是又一个秦可卿，还是比秦可卿毒辣的王熙凤。

    秦可卿只是和平分手而已，没有其他行动，王熙凤可是真的出手报复。

    在王熙凤看来，贾瑞想泡自己，那就是冒犯。

    所以贾瑞就在这里被冻成了狗。

    了解了贾瑞的心路历程，贾睿也有些感慨。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贾瑞执迷，但跟我无关，我对秦可卿可不抱什么念想。

    至于秦可卿，好像现在挺滥情，用不了多久就死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贾瑞想泡王熙凤，虽然有点儿不自量力，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嫌，但是也罪不至死吧。

    问题是，贾瑞死得真窝囊。

    呵呵，遥遥冷笑几声，打断了贾瑞的思路。

    “虽然穿错了，但也是一件好事。”

    “还好事儿？我现在担心的是，会不会被王熙凤给弄死。”

    “这也算事儿？你不去招惹她不就没事了么。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英雄救美？”

    “我还英雄救美？”

    “是啊，黛玉、元春、迎春、秦可卿、王熙凤死了，探春远嫁，惜春出家，妙玉生死不明，宝钗、湘云守寡。你不同情她们么？不想拯救她们么？”

    “同情归同情，但是贾府都不着急，我急什么。一帮贵族小姐，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个工地打工狗来拯救啦？她们眼里有贾瑞这个穷小子么？我算个屁啊。”

    “好吧，那你就不想改变打工狗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