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大人要去哪？”

    管叔阳温和笑道：

    “去西城集市买点首饰珠宝之类的小玩意，贱内当年和我一同北上，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过，这次来金陵，自然是要给她带些礼物回去的。”

    李新年不知道他昨日他在玉罄观中面对皇帝是怎么样的态度，不知他如何把圣上激到破口大骂的，但是一直以来和自己相处的时候，这位管叔阳的态度一直都非常温和。

    “李大人可曾娶妻？”

    李新年回答道：“小人上月才刚娶妻。”

    管叔阳连忙道：“那反而是我们的不是了，李大人新婚燕尔，反而要陪着老夫在这里受累了。”

    这位管叔阳做事可真是十分周到妥帖啊，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在去金陵西城集市采买物品的时候，竟然还专门给李新年买了一份礼物。

    李新年可不敢收下敌国使臣的礼物，但是这管叔阳太过热情了，再三劝说，李新年最后也只能收下。

    但是就在李新年接过管叔阳礼物的这个下午，和蒙金的战事消息传入了金陵。

    蒙金却是向他们一向苦恼的两淮地区动手了。

    趁着两淮总兵胡肃孝在南面整兵，蒙金鞑子的军队直接跨越双方划定的边界线，向淮河北部的海州和沐阳县突然发起进攻。

    因为事起突然，没有防备，新明朝最北边，距离蒙金最近的海州被攻破，守城守将被俘辱。

    虽然海州被攻破，但是他牵扯住蒙金的大部分敌军，这就给南部的沐阳县做好的准备。

    消息传来时，沐阳县正在艰难抵抗蒙金进攻，而新明在洪泽湖北面的，本来就势单力薄的几所城池都岌岌可危。

    “就算这淮安府北方的几所城池给鞑子夺去了又何妨，我们有大河天险可守，鞑子一向不擅长水战，渡不了河的！”

    “那北边的几所城池，北边的百姓就不要了？这些都是我朝北伐兴复的基石，不得有失啊。”

    “北伐兴复？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吧。”

    外界如何不说，就是这小小的驿站之中，总共就十来个人，都出现了“北伐兴复派”和“守成投降派”两派人马。

    李新年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的想法和这些人不同，鞑子统治北方中原近一百年，难道真的没有训练水师嘛。

    再加上这几日看到这些使者的高度汉化，李新年觉得不能用旧眼光来看待这些鞑子了。

    不过没等他有更多的思索，已经有官员来到驿站呼唤。

    说是内阁诸阁老请管叔阳管大人商讨两国大事，但是却并没有提到圣上对此的态度。

    郑青舟李新年自然是要陪同的。

    新明一朝做不出两国交战，斩杀使者这种事情，而且朝廷也绝不会让管叔阳死在新明境内。

    郑青舟李新年把这位管叔阳送进来诸位阁老办公的内阁，然后守在门口。

    李新年倒是觉得，如果蒙金一方只是向两淮地区进攻的话，因为地形因素，势必会和新明军队陷入焦急的缠斗中，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的。

    想借着这方面的战事逼迫朝廷付出更多的岁币和丝绸，李新年不觉得朝廷会答应。

    这还要看管叔阳和内阁的诸位谈判的结果。

    不过这次的谈判比上次管叔阳在宫中觐见圣上花费的时间还要长，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月亮高高挂起，李新年才看到管叔阳出来。

    不知道里面的商谈情况，但是此刻管叔阳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是和昨日差不多的平静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两淮地区的战报依旧每日都送达金陵，而金陵这边的谈判，也每日都在进行。

    到了战争发生的第三日，两淮总兵胡肃孝亲率八千精兵，赶赴沐阳与鞑子交战一番，战局激烈，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但是鞑子最终还是退去了。

    原以为此番是我军胜出，可是趁着我军在沐阳交战之时，鞑子另一支军队竟渡沐水奇袭，仅仅一夜之间，就将宿迁攻打下来了。

    虽然威胁不到淮河南部广阔平原，更威胁不到金陵，但也是震荡一时，金陵城中人心浮躁。

    仅仅是这几日，因为住着蒙金鞑子的使者，驿站就已经遭受了好几波袭击……

    李新年郑青舟还是照例每次送管叔阳去内阁和诸位阁老们谈判。

    很明显内阁诸位阁老肯定是受到了上头的施压，这几日里面的情绪比较激动，李新年甚至听到了几位阁老的严厉吼叫声。

    但是每次这位管叔阳都是面色平静地进去，又面色平静地出来，好像里面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第五日，在前线战局更加不利，沐阳县又被围困，乃至被攻破的时候，圣上终是忍不住了，再次召见这位管叔阳进宫。

    不过这一次，在玉罄观之外，李新年没有从里面听到什么声音。

    而且管叔阳这次出来时，脸上却悄然带上一抹微笑。

    李新年心中猜测，难道是朝廷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意给鞑子增加岁币和丝绸了？

    但是到了第二日，当自己照例和郑青舟喝茶的时候，却从他嘴里得到一个有些震惊的消息。

    “朝廷要把南阳府买下来？鞑子要把南阳府卖给朝廷？以岁币进贡的形式？”

    李新年没有想到竟然会商讨出这样的一个结果。

    郑青舟也很吃惊，苦笑道：

    “这个事情，还是管叔阳昨日主动提出来的呢，说不定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用南阳来换取岁币进贡的提升？”

    李新年连忙问道：“朝廷答应了？”

    郑青舟摇摇头，道：“只要我得到的消息是，朝廷还没有答应，高党和清流一如既往的分成两种意见。”

    “高党赞同把南阳买回来，清流却以现在财政困难为理由而不同意。”

    李新年又问道：“那圣上的态度是怎么样？”

    郑青舟老神在在，意味深长地道：“其实那高俨这么多年，能一直不倒，凭借的就是一个会揣测圣意，圣上心中自然是想着把南阳给买回来的，不过现在朝廷的情况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