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妈和秦叔叔留了语音。

    太阳很大，随手拿起门口冰柜里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喝完才发觉，这瓶水好像是别人喝过的，估计也就小小抿了一口。也有可能是因为伤心过度，手抖，拧开了又不想喝了，洒落了一些又盖回盖子放回去了。不过不管了，喝都喝了，加上这本就是免费提供给前来吊丧的家属的，谁都能喝，不浪费就行。

    确实新时代的殡葬行业就是这么的人性化。伤心处没有忘情水，但至少还是有矿泉水。哭得累了乏了，还有功能性饮料。据说已经有大学要开先例，为这一块设立专业了。这里还是网红打卡地。短视频时代，无处不能打卡，相对于吐槽的声音，我倒觉得还蛮好的。

    “谁喝了我的忘情水？”

    什么？我差点没把刚才喝进去的水给喷出来！

    “是你……你和我睡了？”

    这姑娘普通话是真好啊，我喝你水了，被你给说成和你睡了。

    “我看水还是满的，又还在冰柜里，以为没人喝的，就拿来喝了。”

    我笑笑，怎么一瓶矿泉水，就成了“忘情水”了。

    “坏了！你和我睡了，你有麻烦了！”

    一身红衣，个子高挑，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这姑娘是相亲走错地方了？

    “你还是说粤语吧！我听得懂。”

    周围人一溜烟往我们这儿看，有些只听了几句话的好事者，都开始录视频了。可不是，我和她睡了，人家这追到殡仪馆，那不得有好戏看？

    “水……水里有我的眼泪，被你喝了……”

    她说的吞吞吐吐，说完我瞬间头皮发麻！什么，活了十八年，就听过往水里加糖，加柠檬，加杨梅，加爆炸糖什么的，就没听过加眼泪的！

    “你没事往水里加眼泪做什么，你加了就自己好好拿着啊，你混在一堆喝的饮料里又是做什么？”

    我这给气的。

    “我去洗手间了，回来看到没了，有人告诉我是你拿来喝了……”

    “谁告诉你我喝的？那个人怎么也不顺带告诉告诉我你加了眼泪呢！你的眼泪没毒吧？”

    这姑娘被我逗笑了！我心想，这估计又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又或是听了一些有的没的营销号胡说八道。这加滴眼泪就是忘情水了，那吐口口水不得成长生不老药了？

    “我的眼泪有毒的，我奶奶说，我的眼泪有情毒。”

    她睁着大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还小，你不要吓我……”

    我停了我刚才李逍遥式的表情，心里想这妮子不会真的是精神有问题吧？

    “你在心里想我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完了，她会读心术还是怎么的？还是瞎猜的，应该就是瞎猜的，毕竟这样的对话，百分之一百的人都会猜测她是不是有精神病。

    “没有。”

    男人嘛，就是要硬，不管是嘴硬还是哪里硬，反正就是要硬！我矢口否认。

    “你也就嘴硬。嘻嘻！”

    她伸出手，手掌上有着一撮头发。

    “你给我头发做什么？”

    我现在确定了她就是有精神病。

    “你忘了？”

    她眼神里有些许惊愕。

    “是，因为我刚才喝了忘情水，所以我忘了。那么，再见！”

    我得脱身，再这么下去，我精神病分分钟要来！说完我转身就走。

    “你居然忘了……”

    这姑娘站在那里，没动，也没有跟过来。能感觉到她好像内心很伤心，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感觉到她的伤心。

    结果，转角撞到爱，撞到了小小的欧可爱。

    “你干嘛！急匆匆的！欧呦，你眼睛怎么了？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流血了！”

    不得不说欧可爱的两只大眼睛是真好看，也不知道撞疼她了没。

    “是吗？我去洗手间看看。”

    我怎么没感觉到眼睛流血。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看到，右眼挂了一颗眼泪，一颗带血的眼泪！

    在我低头用水冲洗的时候，那滴眼泪突然又不见了。

    是幻觉吗？毕竟昏迷那段时间，用了很多猛药，真真假假间，令人有些恍惚。

    殡仪馆生意很好。这摸鱼一天下来，饭量都大了不少。

    临近傍晚，终于收到了秦叔叔的信息。他说他们在菲律宾玩得很开心，回头把他们拍的照片发给我看看，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在那边想要的，他们顺道带回来。

    我能有啥想要的，你们平安归来就是我唯一想要的。

    盒子拍卖的事情我没问。想来，我就像一个拿着钥匙独自面对潘多拉魔盒的孩子，该做出抉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迄今为止，我都依然在做着些毫无意义的事。

    直到，今晚的最后一个客户到来。

    一副很古老的棺材。棺材的味道令我感到似曾相识，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过这种木质的气味。抬棺的是九个彪形大汉，除了欧可爱，他们拒绝所有人靠近棺材。诡异的是，他们要求关灯进行修复，更诡异的是，欧可爱居然同意！

    我猛的突然想起，这味道，这味道不就是迷人村那棵古老姻缘树散发出的味道吗？

    后面欧可爱的爷爷告诉我，其实那棵树真实的名字，叫“万古”，也有别名，叫“长生”。

    万古树，长生树……

    别人不让我靠近，我也懒得靠近。不对任何事过分好奇，也是一个人迈向成熟的必修课。

    我在休息室随便找了个桌子，点开上面的电脑，追起了落下了好久的几部动漫剧。结果因为会员到期了，只能看开头三分钟就结束了。

    欧可爱进来的时候，我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当欧可爱跟我说，棺材里装的是她爷爷的时候，我整个人感觉都炸毛了！

    “那老头天天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说为了避免一下子死了不适应，所以他得开始适应着来。”

    欧可爱说的云淡风轻，还带着调侃。我问她，那你爷爷每次这么大排面来找你，都要你干点啥。

    “这老头喜欢我给他刮胡子，修眉毛，顺带去去死皮。怎么样，我爷爷听着是不是很奇葩呀？”

    “那我再问你啊，这个需要关灯来做这些事，又是什么情况？这关了灯，你看得见？”

    “活人才点灯，死人点啥灯！老头自己以死人的身份来的，所以不点灯。不点灯，又没说不能点蜡烛。再说老头儿爱玩，我就陪他玩呗！不过老头儿这次来，是来见你的。跟我走吧，他在等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