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八分钟，我觉得足够了。”李潇说道。

    “不过目测这桥确实长了点，而且两边没有围栏，底下人行道也是没有装好，也就是我们要行走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高空铁轨上。”

    这时其他三人朝悬崖下探了探头，“我的妈呀，比我想象中高耸很多。”子超感叹道。

    “的确，这座桥是新落成的，当年的跨河大桥之所以没有在此，也是因为工程难度太高。”李潇补充道。

    “而且不同于已完全落成的桥，这座桥铁轨下方的水泥板没有完全铺设完成，也就说会遇到不少的空隙。”

    “所以安全起见，我们最好走铁轨，虽然这样会慢一点，但顺着铁轨会放心很多。”

    众人同意后，开始启程。头顶的手电微光照射着前路，四人一边小心地前进，一边环顾四下，以防有任何意外的空隙出现。

    桥梁横跨黄河，有三公里之多。因此他们不能按照常人走路的速度前进，要略带小跑地前进。相比于距离的难度，更可怕的是桥梁的高度，如同在云端踏足一般。

    而河水湍流而过激起的阵阵雾气，环绕着整座桥梁。更是让本就不太明亮的前方多了几分朦胧。

    “好家伙，这回咱们真是太空漫步了。”黄伟大声说道。

    “别出声，往前看，加快速度。”王祥催促。

    然而话音未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天呢！是火车鸣笛声！完蛋了！”子超看到后方的车灯后开始大叫道。

    “别激动，我找找看有没有缝隙。”李潇发现不对后，迅速开始四下环顾。火车应该是临时调整时刻了，比预计早了几分钟。

    “还看什么看呢，我的潇总！不行咱就跳下去，反正河水又不是旱地。”

    王祥揪住子超怒吼：“疯了吧你！看看这桥有多高，就算你跳下去，巨大的压力瞬间能把你的内脏压碎了！亏你还是理科班优秀学生呢——”

    “那怎么办呢？哎呀早知道就不干这趟了——”

    “别急兄弟们，让我再往前探探路。”李潇说道。

    火车的轰隆声在一点点接近，平时习以为常的声音，这时似乎成了死亡的倒计时声。李潇心急如焚，但他必须压制住这紧张。

    突然间，随着他把灯光打远，发现前方有一块未完工的空隙，而下方正好用钢丝吊着一块铁板。凑近一看，随风摇晃的铁板上，放着几桶依然刺鼻气味的油漆桶和一些工具。

    “兄弟们，快来！这边有个地方可以躲一躲——”

    听到这个消息后，三人马上加速起来。他们到了空隙处后，发现李潇已经在下面的铁板上等他们。

    “快下来，但不要完全跳下，双手一直抓住空隙边缘的水泥板。”

    三个人紧张地开始往下走，一边撑着空隙两边，一边慢慢地下滑。

    “停！双手抓牢，千万不要完全踩在铁板上，”李潇提醒。

    “我们四个人的重量肯定是超重的，只有抓住水泥板，才能少一点力给到铁板，脚下就是做一个简单支撑。”

    其他三人慌张地点点头。

    很快火车的灯光便照射了过来，“车来了，快低头——”李潇大声喊道。

    四个人齐刷刷地低下头，火车的轰隆声在他们头顶快速经过。而刺眼的灯光也随着车轮的节奏，时不时打在他们的身上。

    顺着一点从上面倾泻而下的灯光，他们看到眼前不远的桥墩上粉刷着几个大字：平安大桥欢迎您。

    一刻间，在车轮碾过的震动声中，四人面露窘迫地互相对视。

    ······

    回来的路上，四人都没有过多的语言，如同刚刚下火线的战士们，盖着防雨布，躺在摇晃的火车车厢顶。

    这时，王祥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四罐啤酒，递给伙伴们，然后各自默契地同时打开易拉罐。

    “砰的一声！”四个罐子的啤酒沫，如同洁白的雪花一般，同时喷射而出。

    “哈哈哈哈——”欢声笑语里，四个人互相指了指，然后一饮而尽。

    伴着璀璨的星空和一弯半月，一抹月色映在他们身上，跟着西进的列车结束了疲惫又冒险的一晚。

    约莫半小时后，列车抵达城区，四个人迅速在列车抵达车站前，跳下车厢。

    “兄弟们，今天也挺累的，都回去早点休息。”李潇吩咐道。

    三人点了点头，在铁路旁黯淡的路灯下，四条倒影渐渐拉长直到离去。

    回去的路上，李潇突然看到小区路口刚下夜班的母亲。一瞬间，那个略有驼背、穿着职工制服的背影，一下子把他拉回到记忆的深处。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母亲当年顶着全家的反对，远嫁到西北小城。为此和家里的关系跌入冰点，后来李潇出生后，喜欢男孩的爷奶两人，对母亲也更加疼惜。在他的童年里，从来不缺亲人的温情，不是去奶奶家就是在家里由父母照顾。

    然而后来爷爷的早逝和父亲的入狱，打破了这一切。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使略有好转也难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而奶奶经过这些打击后，从此便一病不起。

    精神加身体的折磨，使得奶奶几年前已出现阿兹海默的症状。对她而言，最近的记忆也是几年前的往事。如果没有母亲日常的陪护，她偶尔会忘记手头的事，一个人突然出门乱窜。然后在某一刻突然猛醒，孤独地站在街上彷徨失措。

    因此，母亲为了照顾长辈又怕影响孩子，只能每天两边跑。这样的操劳，加之在食堂每日繁重的工作，本来面色秀丽的她苍老了很多。

    “好吧，要想办法先一步回去。”李潇回过神来，提醒自己。

    “不能让老妈发现自己外出的事，所以必须赶在她之前到家。”

    于是，李潇两步便跨过低矮的小区围墙，一个横跨翻身，提前进入院内。

    接着他飞速奔入楼道里，这时母亲已经朝楼道方向走来。这是一栋国企老旧小区的单元楼，外露的楼道里，装的还是旧款声控灯。为了不引起注意，李潇只得尽可能高抬小腿，降低行走的分贝数，不过还好今天穿了忍者鞋，能快速却又安静地迅速上楼。

    到了家门口，钥匙轻柔插入、旋转，接着轻轻拨开门，小心翼翼侧身进去，最后顺手反锁。

    伴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李潇轻生关好房门，快速脱掉衣服裹进被子里，然后关掉灯。整个过程自然有序，没有留下一点外出的痕迹。

    大约半分钟后，母亲进门。她慢步走到卧室，“儿子，在家吗？”

    李潇立马闭上眼，开始装作微醺入睡的样子。这时房门打开，“哦，已经睡了。”母亲见状后，小声嘟囔一句，然后安静地离开了。

    房门关上后，李潇抬头看了看，然后闭上眼，在全身隐约的疲惫中进入梦乡。a